妃医天下 第350节
作者:六月      更新:2024-05-15 21:41      字数:4008
  再愚蠢,再与世隔绝,他们都能基本猜到,朝廷不要他们了,再往深处,便谁也不敢想。
  “王妃,下官能和您说两句吗?”
  安顿好村民之后,苏沐上前对子安道。
  子安也是刚坐下来喝一口水,这二十几里地,从早走到晚,从晚走到深夜,因为有病人,路上必定是要被耽搁的。
  “说。”子安的心情很坏,看着这满山的村民,说不出的愤怒。
  苏沐席地而坐,病愈后的他,显得很瘦,脸色苍白,“皇上这一次赶尽杀绝,我等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些百姓的性命?”
  苏沐的神情十分凝重,这个军人,自打地震之后进入木寨至极,为了木寨的人,可以说呕心沥血,他救了很多人,从烂砖瓦砾底下,从乱石杂木底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朝廷派往灾区的正义之师,因为地震发生的时候,上级马上就调派他来了。
  但是,没有想到,所有人都停止了救援,唯独是他,还傻乎乎地带着大家在救灾治病,而他做的那些,对朝廷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救回来的人,皇上如今要杀掉。
  这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今天迁移,他一句话不说,怕百姓心里难受,如今安顿好,他才忍不住来找子安。
  他不想骂皇上,因为毫无意义,他只想救大家,地震至今,一个多月,他已经是木寨的一份子。
  子安沉默了一下,道:“苏沐,你看好大家,我得下山一趟。”
  “您去哪里?”苏沐急了,“您去找秦大将军吗?可千万不要去,秦大将军就是主战派的人,她就盼着打仗。”
  “苏沐,看看身后的这些人,曹集迟早能找到这里的,他们无处可去了,我只能放手一搏。”子安眼底,尽然是激愤的怒气。
  她前世今生经历了很多事情,从特工军医到相府嫡女,种种争斗,她觉得自己的性子真的沉淀了许多。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愤怒过,是一种恨不得去杀人的愤怒。
  伶俐从身后走上来,道:“王妃,我陪你去。”
  子安道:“不,伶俐,你留在这里,安抚好村民,还有,想个法子联系老王爷,让他从大周或者大梁运送金钥匙过来,一定要快,抓紧时间。”
  “好!”伶俐干脆地回答,她是服从惯命令的,所以,子安吩咐,她便照着做。
  子安让伶俐帮忙看着,她到附近的山涧洗澡沐浴,换了一身衣服,虽然不能保证不带病毒下山,但是,干净一些总没错。
  苏沐派了一个士兵带她下山,子安不认识北漠的路,所以,必须有人带着。
  子安下山之后,就直奔秦大将军府。
  到了府门口,子安吩咐那士兵,“你先回去帮忙,我这里不需要人了。”
  “那王妃一切小心。”士兵说。
  “嗯,我知道了。”子安翻身下马。
  门房走上来,打量着子安,“你找谁?”
  “秦大将军在吗?”子安把马栓好,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小人进去通报一声。”门房说。
  “夏子安!”子安拱手。
  门房一怔,“夏子安?大周摄政王妃?”
  “是!”子安不卑不亢。
  门房躬身,“王妃请稍后,小人马上去通报。”
  说完,便转身进去。
  门房并未太重视这个摄政王妃,不然的话,便是先请她进去,不必她站在门口等着。
  子安也不以为意,坦然地站着。
  片刻之后,秦舟亲自出来,她本来是打算去木寨的,但是因为祖父的病耽搁了。
  “你来做什么?”秦舟今日着一身宽袖描金长袍,发冠束起,簪一根白色和田玉素簪,眉目清朗,面容意味疏淡,薄唇抿起,眼底冷峻。
  “我想和你谈一下。”子安直视她。
  秦舟冷笑,“本将想不出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北漠的百姓,你真的不关心了吗?”子安移步走上石阶,眸子熠熠生光,敛住了怒气,尽可能地平和,“我在大周的时候,便听过你的名声,你战功赫赫,手握兵权,势力直逼皇帝,北漠的百姓,把你当做英雄,甚至有些地方,只知道有你秦舟而不知道有皇帝。”
  秦舟眼底薄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想挑拨本将与皇上的关系吗?”
  “不需要我挑拨,你和北漠的皇帝,本就该有嫌隙才对,因为,北漠的皇帝,眼里只有疆土,只有野心,没有百姓,你秦舟不是。”
  “可笑!”秦舟冷笑,眉目笼着一层愠怒,“如果你来是为了跟本将说这些荒诞可笑的话,那你来错了,你散播流言,谎称疫症的严重性,闹到灾民涌入京中,秩序大乱,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还想来蒙骗本将?你真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便可把我北漠戏弄在你掌心之上?可笑!”
  “秦舟!”子安沉声道:“到现在,你还觉得我说的话是假的吗?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你也看到城门口的灾民,若只是我随口一说,他们会涌进京城吗?若皇上对他们好,积极配合灾后重建或者派大夫进入疫区治疗,他们会走?他们是看不到希望,等不到救援的人,才逼进京城的。”
  第六百章 治病
  秦舟反唇相讥,“你说皇上对他们不好,如今不是已经下旨安置了吗?你想挑起民愤的希望落空。便想来撺掇本将?夏子安,你未免太小看本将了。”
  子安笑了。笑得苍凉气愤,“我不是小看了你,我是高看了你。本以为你是北漠的大将军,最起码脑子是清醒的,你们的皇帝。真的要善待灾民吗?真的是要安置他们吗?”
  “你又想说什么?”秦舟眸子一沉,阴鸷地盯着子安。
  她心里本来就有不祥的预感。因为,她听到皇上下旨说要曹集安置灾民,且全部安置在安城。这本来就不合逻辑,因为安城已经是废城,就算勉强可住人,也住不下这么多人。还有。皇上说要派医疗和送粮食进去,如今粮食在哪里?都已经在送往边疆的途中了。
  所以,她听得门房说夏子安来了。心里便更觉得不妥。若没有这样的想法,她是断不会出来见夏子安的。
  如今听了子安的话,她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
  子安上前一步,正欲说话,便见府中有人疾步走出来,在秦舟的耳边低语了两句,秦舟脸色微变,“御医怎么说?”
  下人道:“御医建议隔离开,情况不好。”
  子安耳尖,听到隔离两个字,心头暗自揣测,莫非,秦家三房的人来了?
  她知道秦家三房有人感染了疫症,会不会是这番消息流出去之后,秦家三房的人都来了京中?
  若是病人进入了京都,那就危险了。
  秦舟猛地抬头看着子安,“好,本将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与本将对话,但是,有一个条件。”
  子安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至少是有这个机会。
  心里头憋屈得很,这是北漠的事情,她这个大周人还得求着北漠的人。
  忍,她是大夫。
  大夫就不该有身份国度的限制。
  子安跟着她进去,气势恢宏的大将军府,子安都无心观赏,沿着回廊进入后院,到了一所庭院处,两层高的庭院,飞檐翘起,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秦舟到门口便停下就脚步回头对子安道:“本将的祖父病了,你去为他诊治,若你有办法治好他,再说你今日来的目的。”
  子安心中微惊,她的祖父,不就是前主战派的首脑人物秦老将军吗?染病?刚才那下人说要隔离的。
  不会是……
  如果是,那就真是太狗血,又或者说,天道轮回啊。
  她不动声色,踏进门槛,便见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子安看他的官服礼制,应该是北漠的御医。
  御医先对秦舟行礼,然后打量着子安。
  “御医,祖父怎么样?”秦舟问道。
  “情况有些不好,今日便一直高热,咳嗽,咳痰,头痛,胸口痛,喝了药,病情没见好转。”御医说。
  秦舟点头,“这位是大周的摄政王妃夏子安。”
  御医有些诧异,连忙拱手,“下官参见大周王妃。”
  “御医多礼了!”子安还礼,问道:“老人家得了什么病?”
  御医神色有些为难,眼神躲闪,“这个……这个下官医术,医术不精,至今还没断出是什么症。”
  御医为难,但是秦舟很干脆,“初步怀疑是疫症。”
  子安看向她,见她墨发下的眸子似染着几分冷然,又有些伤感,看来,她对这个秦老将军的感情也很复杂啊。
  子安进去,见床边站着几个伺候的下人,便微微蹙眉,若是怀疑疫症,屋中就不该有这么多人。
  她对秦舟道:“你让这些人下去吧。”
  秦舟正欲说话,帐幔后传来低沉苍老的声音,“不必,这些都是伺候的人,老夫身边,得有自己的人在。”
  秦舟掀开帐幔,道:“祖父,我请了夏子安来给你治疗。”
  子安看进去,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苍老的人,眼底微红,嘴唇略黑,确实是有几分疫症的症状。
  他听得来人是夏子安,当下便沉下脸,怒道:“大周之人,居心叵测,撵出去!”
  秦舟却冷然道:“祖父配合一下,不会耽误太久。”
  说罢,不理会秦老将军的反对,对子安说:“你去为他诊治。”
  “滚!”秦老爷子发怒,却引得一阵咳嗽,这一咳,便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痛苦得他拱起身子,捶着床板。
  子安见状,从袖袋里取出针包,针包她是随身携带的,至于药箱倒没拿来。
  她也顺便取出口罩,戴在脸上,在床边坐下来,扣住秦老将军的穴位,然后在肺腑附近的穴位下针。
  不消片刻,咳嗽便停止了,但是这一顿咳嗽,着实折腾了老将军半条命,他喘着气,无力再反抗。
  子安初步检查,症状是和疫症一样,也问了一下伺候的人,对得上疫症的症状。
  她站起来,看着秦舟,“确实是疫症。”
  秦舟面容不改,问道:“能治吗?”
  子安还没说话,秦老将军那边喘过这口气,便怒道:“老夫就是死,也不要大周的狗来为老夫治病,老夫死也不让你们脏了老夫。”
  子安闻得此言,大怒,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往床上一扔,厉声道:“好,你赶紧死,死了好别连累人,谁稀罕治你,你是死是活于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高高在上,为北漠立下战功,所有人都得供着你?告诉你,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自大自负的人,老子真不愿意治你,只是作为医者,有医无类,老子何尝不憋屈?你最要言出必行,死了算了,省得脏了老子的手。”
  子安素日里,自矜摄政王妃的身份,纵然震怒,也多少讲点仪态,算是是给慕容桀一点面子,好叫人家不说他的王妃这般粗鄙。
  但是,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加上今日分明是来找秦舟商议事情,是帮北漠的,却弄得她求着他们似的,这口气真的咽不下,那秦舟爱谈不谈,横竖这大将军府,困不住她。
  秦舟有些震惊,她自打与子安认识以来,总觉得她说话太虚伪,这般震怒还是头一遭。
  她瞧着她,见她眉目盛怒,娇容似火,眉目间晕染了一丝因愤怒而充血的绯红,她有片刻的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