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燕有些无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想一个人突然变好，那是不可能的事，那都是小说里的狗血情节。
  吴青现在这样，不再去自己家里找麻烦，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她握着手里的小布包，又从吴家门口退了回来。
  还是找个机会，再单独问吴金贵比较好，也不急于这一时，省得有其它的麻烦。
  她回到家里，看着小猪和喜凤玩儿，心想小猪这个名字倒是文气得很，朱维言，不像什么建军建国之类，难道会有些来头吗？
  她这个念头一冒，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心里松快了不少，趁着这两天有时间，她勾了几件小毛活，等到十六的时候去拿给王花，又能换成钱了。
  她一直想“偶遇”吴金贵，但总也没有遇到，一直到十五早晨，她去买了点元宵，回来的时候才在胡同口碰到。
  吴金贵打了个招呼就想走，李喜燕左挡右挡的拦住他，问他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吴金贵微红了脸，说道：“没，没有。”
  “那张入学通知是怎么回事？”李喜燕直接问道，也没有再迂回，“这么大的事儿，我总得知道。”
  “没怎么回事，”吴金贵抬头看她，“就是觉得小孩儿挺聪明，不应该荒废，而且我想……你也肯定是这么想的，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就……唉呀，这么点事儿，你就别老问了。”
  李喜燕忍不住发笑，“这么点儿事？”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可是一直打听在找门路，像小猪这种情况，可没有那么简单，光是钱就得交不少。你不说原因也行，钱我得给你。”
  她一提钱，吴金贵更急了，说道：“什么钱？我没有花钱。你别给我，给我我也不要。”
  他说罢，一侧身趁李喜燕不注意，快速的跑了。
  李喜燕有些郁闷，吴金贵这次的反应不太正常，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知道。
  不过，看这样儿吴金贵轻易不肯说，她继续往回走，走到赵家门口的时候看到赵晓雯正站在门口，她打了个招呼，没有想到赵晓雯说道：“你跟吴金贵在说谁入学的事儿？”
  李喜燕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说好，看吴金贵那意思，似乎不太想说，这里面要是有什么隐情，自己就这么说了……
  赵晓雯见她迟疑，也没有不高兴，拉住她说道：“来，我跟你说。”
  赵朝单位还没有正式上班，也得要过了十五，不过他是小组长，这些小领导得提前去一趟，开个会什么的，所以，只有赵晓雯一个人在家。
  赵晓雯把李喜燕让进屋子里，拿出糖盒和几样零食，问道：“吴金贵帮着你办喜凤的入学事情了？”
  李喜燕纳闷，虽然她没有猜准，但也八九不离十，可是，为什么赵晓雯会知道？
  “不是，是小猪，喜凤的事情我年前办好了。”既然这样，李喜燕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赵晓雯剥糖纸的动作一停，这次轮到她诧异了，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太明显，继续说道：“哦，原来是小猪。那天吴金贵来找我爸爸，问起过这方面的事，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我就大概猜到了。”
  “问赵叔？”关于这一点，李喜燕倒是没有想到。
  赵晓雯说，吴金贵来过一次，问有没有熟人什么的，赵朝表示并没有，他的工作和教育界实在搭不上边，不过，他虽然没有，但他说别人好像有。
  这个“别人”，就是厂长。
  当时赵朝也就是提了一嘴，并没有往心里去，也没有问他是给谁找，因为吴青娘家的人经常来找，所以他也就以为又是那边的事，就没有主动提出帮忙。
  赵晓雯笑了笑说道：“看起来，我和爸爸都理解错了，他是为了帮你。”
  李喜燕也不知道说什么，手里捏着糖块若有所思，一时无言。
  赵晓雯微微摇头，说道：“喜燕，你这个人情可欠大了。”
  李喜燕点头说道：“是，我知道。我之前也打听过，办理入学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晓雯看着她，目光似有深意，李喜燕从她的目光里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意会错了，不禁问道：“怎么？”
  赵晓雯说，事情并不只是入学手续那么简单。
  这事儿说起来是和吴金贵爸爸的死有关。
  一提到这个，李喜燕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李喜燕只知道吴金贵的爸爸是公伤而亡，但具体的不太清楚，不过从厂里对吴家的补助，还有吴青娘家人的态度以及他们的对话间可以猜到吴金贵的爸爸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按说去世好几年，该赔的也赔了，每年的福利还照发，补助也照有，厂里的确做得不错，但李喜燕总觉得，吴青对此事还是心存怨恨。
  吴青这个人爱沾小便宜不假，但也不至于这样，利用亡夫的死持续这么多年，现在看赵晓雯这神色，像是另有隐情。
  赵晓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比吴金贵小一岁，记得那年还在上小学，胡同里像炸开了锅，有人叫喊不停，我还听到爸爸的声音，急忙想出去看看，刚到门口就看到好多人抬着个单架过来了，有个人躺在上面，浑身是血，我吓得不敢动，后来听到吴金贵妈妈的哭嚎声，才知道是他爸爸。”
  李喜燕静静听着，不知不觉被她的话带到当时的情境，自行脑补，不由得浑身冒凉气。
  据说吴青不认为丈夫的死是意外，更不认同厂长所说的那一大套，她说丈夫是个谨慎仔细的人，不会出这么大的岔子，一定是另有隐情，死的冤枉，要让厂里给一个说法，讨个公道。
  但闹来闹去，她只不过是一人之力，又是一个寡妇，还有儿子要养，不知和厂里谈成了什么条件，最终是妥协了，只不过每到年节，她就要去厂里闹一通。
  赵晓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耐人寻味，“每到过年的时候吴家就特别热闹，她去厂里闹，要不少的东西，然后她娘家的人来她家闹，问她要东西。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在想，没听说她去厂里，大概是因为生病了？”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李喜燕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味道，其实不用赵晓雯提醒，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喜燕也能猜得到，只怕是因为吴金贵说了什么，拦住了吴青，以此换得厂长的一个条件。
  怕是小猪的入学通知，就是其中之一。
  李喜燕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站起来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赵晓雯笑了笑，歪头说道：“我爸爸经常夸赞你，我也觉得你很厉害。只是不想你莫名的接受了好处而一无所知，到时候……徒增烦恼。”
  李喜燕点头说明白。
  从赵家出来，李喜燕的思绪就一直没有办法平静，她愈发觉得那张录取通知分量太重，可她偏偏不能意气用事拒绝给退回去，事关小猪的学业啊。
  真是让人为难。
  带着这种纠结的心情，两个孩子开学了，李喜燕给他们做了新书包，两人一致认为，比买的还要好看，而且是独一无二的。
  喜凤在乡下的时候都没有机会好好读书，还不如李喜燕辅导她的多，小猪也是一样，所以俩人都从一年级读起，城里都是报的周岁，乡下习惯说虚岁，这样算起来也比原来班里那些孩子大不了多少。
  李喜燕把她们送到学校门口，负责接待的老师看到那两张入学通知书，微微皱眉，看得李喜燕心头一紧，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最终老师让李喜燕带着两个孩子跟他去班里，她才松下这口气。
  到了班级门口，老师叫了里面正在上课的任课老师，简单的说这是新来的学生，看着给安排座位，任课老师带着喜凤和小猪进去，李喜燕看了几眼，和那位接待老师一起往回走。
  无意中那老师问道：“你是找的什么人办的入学手续，今年我们的名额很少。”
  言外之意，就是不以为李喜燕有这种能力，李喜燕本来没有想说，但回头看了看班级，又担心两个孩子受委屈，想了一下说道：“是一个姓周的朋友。”
  接待老师立即停下脚步，语气诧异的问道：“是周明烨吗？”
  李喜燕点了点头。
  接待老师的表情变得特别有喜感，像是有些挣扎又变幻得不太自觉，导致有些扭曲，最后挤出一丝笑，竟然伸手和李喜燕握了握，“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真是幸会啊。”
  李喜燕满头黑线，你跟我幸会什么……周明烨又没有在这里。
  接待老师一直把她送到校门口，态度客气得让李喜燕感觉汗毛都要竖起来，笑得腮帮子都痛了。
  快步出了门口她才恢复了正常表情，还真是……太热情也让人受不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纵然李喜燕再没有什么好奇心，也对周明烨的家庭背影也有些疑惑了。
  她回到家去帮妈妈的忙，李林和刘齐也在，这两天没有别的人，她已经告诉张五麻烦他给看着找两个合适的人，不然还真要忙不过来，饭店那边阿松也来过一趟，说过几天也得正常供应。
  做出成品她就赶着去菜市场给张五送，新口味的也向张五做了介绍，张五十分满意，说这样细分更好，更能照顾大多数客户的口味，对她又免不了一番夸赞。
  正在说着，陈旭推门进来，一脸的愁容。
  一进门也没有客气，坐到椅子上就唉声叹气，张五急忙问他怎么了，陈旭喝了口水说道：“唉，还不是房子的事儿，这房东不但不肯给我降房租，还想涨价，态度还挺强硬，你说气人不？”
  张五也一愣，皱眉说道：“有这事儿？”
  陈旭说年前的时候就和房东提过房租的事，房东说过了年再说吧，他也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过年一开门，他再去找房东，房东的态度就有了转变，说什么最近房租都在涨，要是陈旭不想再租也没有关系。
  陈旭本来也不是不想租，就是想便宜一点，没有想到房东一上来直接就跳过计价还价的环节，让他还真有点儿傻眼。
  他做的生意地方小了也不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不说，就是搬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儿。
  李喜燕在一旁听着，眼睛迅速亮了亮，她感觉到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