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作者:墨书白      更新:2021-01-14 00:43      字数:13706
  蔚岚没说话, 她看着苏城近在咫尺的面容。
  苏城不信任她, 至少不够信任。因为她对他有恩, 所以苏城放纵她, 也愿意帮她, 但是他性格多疑, 关键问题是不肯相信她的。尤其是在谢子臣的问题上, 更是不可能让她插手,他来问她,不可能是真的在问她, 而是他已经准备好了给谢子臣下手,来看一看她的态度罢了。
  他既然能告诉她,这件事必然是万无一失, 蔚岚也无法做什么了。如果她帮谢子臣, 不但帮不了他,甚至自己也会搭进去。
  蔚岚想明白了这一点, 不由得苦笑出声来:“殿下有什么计划, 便告诉在下吧, 需要在下做什么, 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
  听到这话,苏城笑了笑, 却是道:“本王问阿岚如何对付谢子臣,阿岚却说本王早已有了计划, 实在是太不信任本王了。”
  蔚岚抿了口茶, 微笑看着苏城,一双眼里全是了然。苏城也不再做戏,摇摇扇子道:“好吧,本王的确是需要阿岚帮一个忙,不过在此之前,阿岚得先回答本王一下,你与谢子臣关系如何?”
  “这很重要吗?”蔚岚心中微冷,大概明白了苏城的打算,苏城微笑道:“当然重要。”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瓷瓶,放在了桌上。蔚岚看着瓷瓶,暗中握紧了拳头:“这是什么?”
  “这你不必知道。”苏城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面色平淡道:“你只需要知道,今天晚上,你需要去找谢子臣,将这个瓷瓶中的粉末洒在谢子臣身上就可以了。”
  蔚岚没说话。
  她想起当年来,二十岁那年,当年的大梁皇帝也是这样对她说话的,蔚岚,你去将言家的证据给朕查出来。
  那时候,皇帝早就准备好证据了。
  她查,能保住自己;不查,她就是带着蔚家和言家一起覆灭。她战战兢兢,以为这世上只有这么两条路。
  此刻她仿佛是回到当年,同样的选择,当年她选择了保自己,而后后悔了一辈子。
  她抬眼看苏城,微笑道:“殿下方才问我和谢子臣的关系?我告诉殿下,谢子臣,是臣的枕边人。”
  听到这话,苏城猛地变了脸色。
  蔚岚明白苏城变了脸色的原因,笑了笑道:“可是殿下放心,权势美人,自然是权势更重要,殿下要臣做这件事,臣可以做,但是有两个要求。”
  苏城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了。
  他心里又怒又喜,夹杂些许害怕。既恼怒谢子臣居然爬上了蔚岚的床,又欢喜于蔚岚的样子,看来是半分没有将谢子臣放在心上。可这样绝情的样子,又让苏城有几分害怕,枕边人尚且如此,他一个皇子,又算得上什么?
  蔚岚果然是跟着权势走的,她如今对他的忠心,也不过是为了权势而已。
  他面上没有显现出来,含着笑道:“阿岚是要什么?若能事成,无论什么,本王统统给你。”
  “臣所求,其一,臣要吏部尚书的位置。”
  “区区尚书,”苏城朗笑出声来:“自是允你!”
  蔚岚点点头,随后道:“其二,臣想求一个人的性命。”
  听到这话,苏城冷了脸色,他已经猜到蔚岚的意思,蔚岚抬头看向苏城,迎上苏城的目光,慢慢道:“事成之后,臣想求殿下能饶了谢子臣的性命。”
  “魏岚,”苏城目光仿若带了寒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你如此舍不得谢子臣,本王要如何信你?”
  “若我如此轻易就舍弃他,殿下就信我了?”蔚岚淡然反问,不见分毫窘迫,从容道:“他是我枕边人,荣华富贵我要求,可是我并不想他死。事成之后,我会将他囚禁府中,保证他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你这是睡出感情了?”苏城捏紧了扇子,蔚岚笑了笑,却是道:“殿下,男儿有青云志,并不妨碍流连温柔乡。”
  “既然如此,你投靠太子不是更好?!”
  “我是您的伴读,”蔚岚抬眼看他:“这些年我为殿下做的事还少吗?我投靠太子,我愿意投,太子愿意信吗?”
  听到蔚岚的话,苏城愣了愣。这些年蔚岚明里暗里为他做的事,的确也不少了。
  当年他失势时,原为他独闯大殿,会心疼他伤口的,也只有这一个人。
  那时候他以为这份温柔是独属的,然而看着面前人迎着他坦荡的目光,却才发现,似乎这份温柔,并不独属于谁。
  她有青云志,她也流连温柔乡,而所谓温柔乡,自然不会是某一个人。她对美貌的男子,从来都有这样的温柔和体贴。
  他抿紧唇,许久后,终于道:“我若不放过他,你要怎么办?”
  “若殿下不放过谢子臣,在下便不会做这件事。”
  她面色平淡道:“在下不会管殿下与太子之间的斗争,谢子臣可以死,但不能是死在我手里。否则我他日若下了黄泉,该如何面对他?”
  听蔚岚的话,苏城明白,她是铁了心了要保谢子臣。苏城静静注视着她:“谢子臣活着,我便不安,若他在你府中对外联络做了什么……”
  “臣愿以性命担保。”
  蔚岚坦然开口。说出声后,连她自己都呆了。
  然而她不后悔。
  想起言澜,想起那个像孩子一样睡在她身边的男人,她对于这句话,竟没有半点后悔。
  一瞬之间,当她意识到,在他的生死和自己的生死之间选择的时候,她似乎并没有什么犹豫。
  她似乎已经在无声无息之中,将他看作了自己的主君。一个女人,自然是要抛洒一切去护住自己的男人和孩子的。一个女人应如树一样成长,为他们遮风挡雨,给他们一片安稳。
  当年言澜的死让她愧疚多年,若这个人换成了谢子臣……
  她不敢想。
  她根本不敢想,那个人如果死在她怀里,是一种什么景象。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深厚的感情,竟是连她的志向和理想都变得不重要起来了。
  她静默不语,头一次这样清楚看清了自己的感情。
  苏城沉默许久,蔚岚却是笑了:“殿下,臣是个惜命的人,臣有信心管好他,臣救下他的性命,若他辜负臣这份信任,他敢多说一句不该说的,我就割了他舌头,他敢踏出我的院落一步,我就打碎他的骨头。臣保他,是臣的原则,我枕边的人我都护不住,这是一种羞辱。”
  苏城静静听着,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怒气在中间翻涌,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许久后,他却是问了句无关的:“就他吗?”
  “什么?”蔚岚愣了愣,苏城看着她:“桓衡与你,也是这样的关系吗?你义无反顾救桓衡,也是这样的理由?”
  “阿衡,”说起这个名字,蔚岚一瞬间觉得,似乎很是遥远了,这个人虽然已经离开了,或许也不会再回来,却时刻萦绕在她的生命里。她回忆着那个人,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是连他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爱上一个人,你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
  她回忆起桓衡,竟是突然发现,她对桓衡那份感情,似乎和谢子臣截然不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不一样,可她却明白,这两份感情,是完全不同的。
  于是她坦诚回答:“自然是不一样的。阿衡于我心中,永远如弟弟一般。”
  需要宠爱,需要疼惜,可以由着他任性,由着他胡闹也一笑置之。
  而谢子臣,却是不同的。她同他计较公平,靠在他怀里寻求一份安稳,这个人,才是真正站在她身边,让她平视的人。
  她突然特别想见到谢子臣,想将这些告诉他。
  苏城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神色,心里涌现出无限悲伤。
  “你是真的爱他。”
  蔚岚愣了愣,却是笑了:“大概吧。我也从未想过,我会为了一个男人停了往前走的步子。不过殿下你放心,”她端起茶杯,吹开了茶杯上的茶叶,面上淡然道:“感情和前途,在下分得清孰轻孰重。在下歌姬无数,美人而已,只要我的尊严保得住,在下不会背叛殿下。”
  “与美人相比,”蔚岚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着苏城:“殿下方才是独一无二。”
  苏城没说话,他看着面前人的面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和这个人相处的方式。
  成为她心中独一无二,成为她心中永远追随,那个永远不会被她背叛,被她抛弃的存在。
  “阿岚,”他神色阴冷,仿佛是许下了什么许诺:“只要你追随我,我许你这一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未曾想过苏城会给下这种诺言,一个有心做未来君主的人,这是极重的承诺了。
  然而蔚岚只想他是安抚她而已,也未曾放在心上,拱手道:“臣办事,殿下放心,此事今夜便会去做,保证万无一失。”
  苏城点点头,不再多说,起身道:“此事就此定了,你去找谢子臣吧,本王可以饶他一命,但希望能按你所说,别给本王添乱子。”
  “谢殿下。”
  蔚岚恭敬送他出门,临到门前,苏城听她道:“恭送殿下。”
  他终于压不住心中那些恶意,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蔚岚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蔚岚被他措不及防一拉,竟就被他拉到了怀里。他看着蔚岚,眼中全是冷意:“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蔚岚,我才是那个能给你走到高位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人。蔚岚,这一生,我都该是你独一无二。”
  蔚岚愣了愣,片刻后,笑起来道:“是,您在蔚岚心中,一生都是如此,独一无二。”
  听到这话,苏城这才舒展开眉目,转身离开。蔚岚目送他远走,他走后没几步,蔚岚便听一个凉凉声音道:“他又来做什么?”
  “嗯?”蔚岚回过头来,看见从暗处走出来的谢子臣。他大概是刚回来就看到了苏城的马车,便躲在了巷子里,等苏城走了,他这才走出来。
  看见谢子臣,蔚岚不由得温柔了目光,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谢子臣是这样美好的一个人,不仅是容貌上美丽,他那生动的性子,他生气的模样,都是这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主动走到他面前来,拉住了他的手。谢子臣愣了愣,心中有了一些不安,蔚岚转头叫出暗卫来,小声吩咐道:“赶紧去太子府,让太子将替身叫出来,从密道离开。”
  太子替身这件事,是蔚岚和谢子臣当年就为了防着有一日盛京出事,特意准备好的一个备用手段,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
  谢子臣听到这话,面色一凛。连忙道:“出什么事了?!”
  蔚岚拉着他往屋里走,漫不经心道:“苏城大概要动手了,他如今胸有成竹,我们却一无所知,这盛京不能呆了,无论如何,要将太子送出去。”
  “苏城多疑,他根本不会信你,告诉你消息只是为了试探你,此刻若是太子动了,他必然是要杀你的!”
  谢子臣立刻明白了其中蹊跷,蔚岚摇了摇头,却是笑道:“他并没有告诉我他要动太子。”
  “那……”谢子臣皱起眉头,蔚岚抬眼看他,温柔出声:“他是让我杀你。”
  谢子臣愣了愣,蔚岚似乎毫不在意,与谢子臣一起跨入房中,而后将房门温柔关上。谢子臣呆呆看着她做这一切,这一夜的蔚岚似乎格外温柔,目光一直流连在他身上,仿佛无论如何都看不够一般。
  “他让你如何杀我?”
  谢子臣见她关了门,径直开口,蔚岚引他坐到床边,然后一起躺到床上,她注视着他的眉眼,慢慢道:“他让我将一种粉末洒在你身上。然后没有其他,我猜测他是要嫁祸你,你是太子的人,顺着你很容易就能嫁祸到太子。你已经是太子手中最得力的干将,若是要动你,不但是动太子,还是动谢家,王家,他既然冒了这样大的险,不可能只是为了动你一个人。”
  谢子臣没说话,他静静听着蔚岚分析,蔚岚主动将头靠在她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
  “他不信任我,所以这件事他们已经布好局了,这绝不是一日之功,我猜不出他们到底是要具体做什么,怎么做,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太子送出去。此刻他只是打算从动你开始,派人也就是盯着你我,绝不会想到太子这么快便会动作。我也不过只知道杀你的消息,我与他交换,到时候我当吏部尚书,保你一命。太子跑了,我还可以与苏城争辩一二,争取一些时间。明日我们就按照苏城说的做,到时候你就招了,说是太子指使你的,等他们把你放回来。而太子出城后,可以往王凝那边走,到时候可以带着王凝的军队回来救我。桓衡若对我还有一两分真心,得知我在盛京,必然会挥师南下。就算桓衡不动,我小弟阿熊如今也在北方军队中,也会想办法来救我。”
  “至于你出来后……”
  “我不会走!”谢子臣果断开口,他将她抱在怀里,她说这些,他何尝不明白?
  如今苏城盯上她,她是根本走不掉的,她求得他一命,太子走了,她还能与苏城争论一番,若他也走了,苏城怎么可能饶过她?
  所以他不能走,也不会走。
  蔚岚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伸手揽住他的腰道:“你放心,我也不让你走,我很爱惜自己的。”
  谢子臣听她的话,这才放下心来,他静静抱着她,便觉得什么都不害怕了。
  “阿岚,”他安抚她:“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子臣,”蔚岚失笑出声来:“我好歹也是个丞相,这种场面吓不倒我,谁保护谁呢?”
  说着,蔚岚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抬眼看着谢子臣。
  他俊朗的眉目,干净利落的线条,如玉的肌肤。
  她低下头去,从他颈间开是往上亲起,一点一点啄着,来到他的脸上,额头,唇上。然后她探出舌尖,温柔同他纠缠在一起。
  这一次她没有绑他,她伸出手去,同他十指交织在一起。
  这样温柔,这样深情。
  第二天早上,蔚岚按照苏城说的,在谢子臣身上撒了那些药粉。
  谢子臣还在熟睡,对此一无所知。
  苏城给谢子臣设的陷阱是必须跳的,不然苏城会立刻动手干掉她和谢子臣,毕竟这个局,早已是布好了。
  太子已经连夜出城,从今天开始就是个替身。 “”
  如果不出蔚岚所料,按照苏城的计划,他先给谢子臣安插一个罪名,嫁祸谢子臣后,将谢子臣下狱,下狱后不久就会审出太子是幕后主使,然后废掉太子。可若要废太子,在此之前必须动镇国公。所以……这个连环套很可能是他们先动镇国公,然后做出谢子臣奉太子之令刺杀镇国公的假象。
  在此期间,只要不发现太子是假的,那么他们就暂时安全,等发现太子是假的之后,桓衡和王凝的军队也应该到了。
  这中间如果有任何闪失,她就将谢子臣送出去,他必然不会应允。所以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具体的谋划。
  谢子臣睡醒之后,正常起身上朝,蔚岚的假期也已经到了时候,跟着他一起去了朝中。张程和陈鹤声的案子定了,也就没有了什么大事,皇帝近来精神越发不好了,朝上哈欠连天,开到一半,皇帝便宣布退朝,但临走之前却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点名道:”谢御史,等一会儿来御书房找朕,朕有事同你们商议。”
  谢子臣与”太子”对视了一眼,随后恭敬道:”是。”
  蔚岚心中不安,却也只能退下,到了门前,蔚岚瞧见王曦的马车,上前道:”大公子这是去哪里?”
  “镇国公近日似乎身体不太好,”王曦笑了笑,解释道:”太子让我去看看。”
  “嗯,”蔚岚点点头,随后道:”听闻阿凝在南方当将军当得风生水起,你。。。”
  “阿曦,”话没说完,马车里响起林澈的声音,蔚岚心中一凛,随后笑起来道:”是阿澈在车里?”
  “是,”王曦点头道:”阿澈与我一道去。” ”
  “巧了,”蔚岚微笑起来:”我正想寻阿澈有些事,今日若不是大事,阿曦不妨借阿澈给我用用?”
  “这,不大好吧?”王曦有些为难道:“镇国公指名要阿澈过去的。”
  蔚岚了然点头,此时再劝,就显得刻意了。
  太子身边必然是有苏城的人的,谢子臣排除掉,那么剩下几位伴读里,王曦,林澈,嵇韶,蔚岚竟是一个人都不敢猜。
  谢子臣让她额外注意林澈,他一举一动都是谢子臣掌控着的,可是林澈与王曦交好,谢子臣盯得住林澈,还能再盯住王曦吗?太子对王曦的信任,不在谢子臣之下。现在蔚岚唯一庆幸的就是,太子替身这件事由她和谢子臣一手操办,没有涉及其他任何人。
  蔚岚看着王曦的马车离开,回到府中后,同魏邵和魏老夫人道:”你们如今少出府,我会在府中买两个人,你们平日就伪装成那两个被买来的下人,如果遇到关键时刻,就用这个下人身份逃出去。”
  “阿岚,”魏邵紧张道:”你又惹祸了?”
  “你们别怕,”蔚岚安抚他们:”哥哥和阿熊都走了,我把你们送走,你们不会有事的。”
  “那你呢?”
  “我?”蔚岚愣了愣,随后道:”你们放心,我也不会有事。”
  可这话,其实是她自己都不确定的。
  从外面买了两个下人,等到午时,宫里就传来消息,锁宫闭严了。
  “谢大人呢?”蔚岚喝着茶,看着棋盘,对此消息毫不意外。暗卫看着蔚蓝淡定的样子,有些不安道:”现在宫门落锁,根本没有任何人进出,半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三殿下呢?”
  “一刻钟前圣上下旨,召三殿下进宫,三殿下如今往宫内去了。”
  听到这话,蔚岚立刻起身,直接道:”带上府兵,跟我走。”
  侯府都有自己的府兵,长信侯府曾经也深得圣恩,按照规制,有一千府兵。蔚岚的兵都是从边疆带回来,能够以一当十的勇士,蔚岚到门口时,府军已清点完毕,魏邵听到消息,着急追上来道:”阿岚,你这是做什么去!”
  蔚岚翻身上马,压低了声音:”陛下驾崩了,父亲你看情况,明日天黑前我未归府,你便带着祖母从密道立刻走。出去后一路往北,去北方找哥哥。到时候必然有人追杀你们,父亲,长信侯府就靠你了。”
  “那你怎么办?!”魏邵焦急出声,小声道:”你想过,你若落入牢狱被人发现了女子身份,会是什么后果吗?!”
  听到这话,蔚岚冷冷一笑,她明白魏邵的意思,却道:”他们上赶着服侍我,我害怕了他们不成?!”
  魏邵愣了愣,完全不明白自己女儿的脑回路,蔚岚便趁机打马出去,一路往太子府冲去。
  “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们别管,”蔚岚面无表情,冲到太子府后,蔚岚扬声道:”将太子府围住!”
  太子府的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宫中发生的事情,还没传到他们耳中,守门人大着胆子上来,怒道:”放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在下刑部侍郎魏岚,太子涉嫌谋逆,本官奉命前来,事情未查清之前,太子府中之人不得外出一步!”
  听到这话,守门人面色惨白,怒骂道:”你胡说什么!太子岂是尔等小辈能够诋毁的!”
  “是不是诋毁,不是本官说了算。太子何在?!”
  蔚岚翻身下马,径直向内走去,太子府的侍卫拔出剑来,为首道:”站住!太子府岂是你说进就进的地方?”
  “本官可以不进太子府,但本官要确认一下,”蔚岚扬高了声音:”太子何在!”
  “放肆!”
  一个侍卫提剑猛地冲了过来,蔚岚侧身一躲,抬手卸下了对方手中长剑,反手将剑指在对方喉间,她身后侍卫纷纷拔出剑来,两方对峙之间,蔚岚问了第三次:”太子何在!”
  这时候,终于传来了开门之声,”太子”面无表情走出来,看着蔚岚,冷下声来:”蔚岚,你这是反了吗?!”
  “殿下,”蔚岚见太子出来,收回剑,微笑道:”是臣冒犯了。确认太子殿下就在府中,臣便安心了。”
  听到这话,太子面上仍旧是一片冷漠。
  这时,另一只军队打马而来,为首的正是苏城的另一位伴读孙明,孙明看着蔚岚,不由得愣了愣:”魏世子怎会在此?”
  “太子涉嫌谋逆,在下奉命前来看管太子。孙大人怕是来错地方了,”蔚岚笑着道:”镇国公府,是孙大人去查看的吧?”
  听到蔚岚的话,孙明立刻明了了她的意思。苏城本来是想同时围住镇国公府和太子府两处,但是军力不够,现在所有军力都在宫里,第一时间控制了皇宫,太子府和镇国公府根本无法同时兼顾。所以只让他来了太子府,如果说蔚岚也加入进来,他自然是可以去镇国公府的。
  孙明点了点头,朝着镇国公府前去。
  而另一边,王曦和林澈一起到了镇国公府后,王曦一直觉得有些不安。他给镇国公准备了一些补药,林澈帮他抱着,两人一同进屋后,镇国公瞧见他们来,笑着道:”今日怎么有时间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王曦与太子交好,幼年时常来镇国公的府中玩耍,对这个老人感情自然非同一般。他笑着和镇国公说了会儿话,林澈将药材给镇国公送了过去,镇国公瞧也没瞧,同奴仆道:”接过来吧,你们两人有心了。”
  王曦咯噔一下,体会出了几分异常。
  他送的东西,镇国公向来是要亲自打开看看的,如今虽然是林澈奉上,但的确是他的东西,镇国公却是碰都不碰,这证明什么?
  镇国公仔防着这件东西,可他王曦的东西镇国公一向没什么防备,所以镇国公防的不是他,那就只能是将东西送过那个人。
  想通这点,王曦便笑了笑道:”国公爷,我去方便一下,烦请张叔给我领个路吧?”
  张凌是镇国公身边的亲信,这种事本来也不该他去做,王曦提出这个要求,镇国公便明了,点了点头道:”你带他去吧。”
  张凌点点头,同王曦走了出去,刚出长廊,王曦便一把拉住张凌,压低了声道:”张叔你实话同我说,林澈是不是有问题?”
  “这不好说,”张凌摇摇头:”前几天谢子臣给国公爷带了话,要防着林澈些。”
  “谢子臣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王曦皱起眉头,联想到今日蔚岚的话来。
  王凝与他并不亲近,同为庶出子弟,他与谢子臣向来交好。近日来虽然局势不对,但是张程一事也已经了结,他本来以为没什么事了,可今日蔚岚突然同他提起王凝,必然不会是平白无故,而谢子臣又早早警告了镇国公,看来如今是暗潮流涌。
  王曦不是个傻的,只要他反应过来,就格外通透,正想进屋与镇国公商量,里面就传来了林澈的惊呼:”国公爷!国公爷!”
  张程和王曦对视一眼,迅速反应过来,冲进房间后,便看见镇国公倒在地上,面色发紫,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王曦脸色巨变,立刻道:”叫大夫!”
  随后便冲上前去,扶起镇国公,焦急道:”国公爷。”
  镇国公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双手拼命推着王曦。
  没有片刻,他一口乌血吐了出来,竟就咽了气。
  王曦呆呆看着镇国公,林澈也是惊呆了的模样,抬头看向王曦道:”阿曦,这是怎么了?”
  王曦抬头看向林澈,仿佛是失了魂一般。
  “阿曦?”林澈招了招手,这时候,张凌带着大夫冲了进来,大夫一番检测施针后,仓皇跪下来道:”国公爷。。。去了!”
  话刚说口,王曦就两眼一黑,往张凌的方向倒了过去。张凌一把扶住王曦,正想说什么,就感觉那个明明看上去昏了的人轻轻捏了捏他。张凌瞬间反应过来,着急道:”七公子!大夫!大夫!”
  说着,张凌就招呼着人往隔壁去,林澈正准备跟上,张凌便道:”林公子,这里还需要你主持大局,我先送七公子去歇着,一切事宜等世子爷回来再说!”
  镇国公的世子正在城外操练南城军,南城军归属镇国公管,他如今年迈,就是镇国公世子元清接管南城军。林澈点点头,忙道:”你去照顾阿曦,这里我来。”
  张凌扛着王曦就往旁边卧室走去,大夫丫鬟都跟了过去,临到门前,张凌突然开口,将所有人支开,只留下大夫跟进来。
  这位大夫陈书是从战场上就跟着镇国公的老人了,一进屋,王曦便睁开了眼睛,同陈书道:”国公爷是怎么回事?”
  “中毒。”陈书红了眼眶:”这到底是谁。。。”
  “叫一个和我身形相近的丫鬟进来,快!”
  王曦立刻出声,他算是明白蔚岚的提醒了。镇国公倒了,那必然是太子要出事。王凝是谢子臣的人,她让他去找王凝,必然是因为谢子臣已经动不了了,如今能出去的只剩下他。他得在局势明朗前迅速出城。
  张凌叫了一个丫鬟进来,刚一进屋,就被王曦一掌打昏过去,他迅速换上丫鬟的衣服,给自己化了妆,梳了一个和丫鬟一样的发饰,这一切他做得极快,看得旁边人目瞪口呆,片刻后,王曦起身道:”我走了。”
  说完,王曦便端着水盆低着头往外走去。
  他伪装成一个丫鬟,也没人关注。林澈正在招呼所有人,王曦趁乱赶到后院,镇国公家中后院靠山,他小时候和太子常在这里玩乐,知道里面有个一鲜少有人知道的狗洞。王曦来到一片杂草中,找到了这个狗洞,他比划了一下大小,猫着腰爬了出去。一面爬一面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作为王家嫡子,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等爬出狗洞后,王曦一路往山上狂奔,跑到一半回头,便看见军队朝着镇国公府赶去。他心中一凛,加快了步伐,往城外出去。
  他必须赶紧去找到镇国公世子,告诉他不能入城,一旦元清入了城,镇国公一脉就彻底完了。那太子唯一的出路,也只能是他去北方找王凝了。
  王曦一面跑一面想,越想越有些恼怒,谢子臣和蔚岚明显是有计划的,却什么都不和他说,什么事都得靠他猜,他现在跑是跑出去了,可后面呢?要怎么办?
  王曦一面跑一面在心里咒骂谢子臣和蔚岚,等跑过山头之后,王曦面临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往哪里走。
  王曦跑出去后,孙明就带着兵来了镇国公府。
  林澈已经安顿下所有事了,孙明带着兵围住府中后,张凌便带着兵冲了出去,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太子有谋逆之嫌,”孙明扬声道:”皇后娘娘有命,镇国公府与太子渊源颇深,也有谋逆之嫌,查清真相前,镇国公府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皇后娘娘?”张凌皱起眉头:”陛下呢?”
  “陛下中毒病危,正在抢救,盛京一切事宜,交由皇后与三殿下主持。张大人,请回吧。”
  孙明与张凌说着,林澈掉头去看王曦,等走进屋中,却发现只倒着一个婢女,林澈立刻冲了出去,朝着门口正在和张凌交涉的孙明大喊道:”王曦跑了!去追王曦!”
  他们本来打算先控制镇国公府,然后假传消息把元清哄回来,镇国公府倒了,太子也就再没有了什么能耐。
  可若王曦先通知了元清,元清没有中圈套,反而掉头围困盛京,那就有些棘手了。
  林澈咬了咬牙,立刻道:”传书给元清,说镇国公重病,让他速回。”
  说完,他将从镇国公身上偷出来的印章扔给孙明,也就是那一瞬间,张凌突然扑到林澈身前,林澈提前警觉,将印章往下一扔,孙明一把抓住印章,身后士兵集体拔刀,而张凌用刀架着林澈,怒道:”让开!”
  孙明僵了僵,林寻是苏城得力的人,这一次事件,如果不是林澈反了太子,长年累月借着王曦和太子的手给镇国公和皇帝下毒,绝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可以说,苏城称帝这件事中的首功,当属林澈。一时之间,孙明也拿不下主意,林澈心里有些害怕,他毕竟才十八岁,头一次面对这种事,心中始终忐忑,然而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透露半分怯意,于是强撑着道:”张大人是想拿我威胁三殿下?张大人觉得区区林澈竟然是比三殿下大业还重要吗?我劝张大人,我活着,你才能活着,等着世子回来,我若死了,这镇国公府,我保证,鸡犬不留。”
  “你威胁我?”张凌咬紧牙关,林澈冷笑出声来:”我是威胁还是劝告,张大人听不明白吗?”
  张凌不动,孙明也不敢动,林澈想了想,便道:”不若这样,张大人,我同你回镇国公府,只要你们不出府,我保证不会有人进来,事成之后,你们这些无辜的人,我保证不会有事,张大人看可好?”
  张凌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沉思,林澈继续道:”张大人,镇国公已经死了,你还想让这些无辜的人一起陪葬吗?!不说其他,便就是同你出生入死多年的大夫陈书,你觉得他也是死了无所谓吗?!”
  这话说在张凌心坎上,张凌心中一动,架着林澈就往后退,冷声道:”关门!”
  “林澈!”孙明不安出声,林澈给孙明使了眼神,冷声道:”赶紧去找元清王曦!”
  说完,镇国公府大门关上,张凌将林澈往地上一扔,一脚踩了上去,怒道:”小王八羔子!”
  镇国公府和太子府都安定下来后,苏城也赶到了宫中,谢子臣被侍卫压在地上,左相右相以及六部尚书都在宫中,皇后坐在上方,看着地上跪着的谢子臣,怒道:”如今太医已经说得清楚,陛下所中之毒乃七日香,这毒需要长期服用才能积累在体内,平日不会察觉,直到有人使用特制的药引,只要闻到药引,便会毒发。陛下长期服用徐国师的仙丹,而徐国师已经畏罪自杀,我们从他炼丹炉中找出了药物残渣,确认是他下的毒。徐国师与你私交甚密,多次向陛下夸赞你。而你本人官路平步青云,也有徐国师大半功劳。今日陛下毒发,你衣衫上也找出了药引,谢子臣,你谋害陛下,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我没有谋害陛下。”谢子臣冷冷出声,皇后一掌拍在扶手上,怒道:”谢子臣,死到临头,你还不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谢子臣冷淡道:”皇后娘娘到底要我说什么?”
  “谢尚书,”皇后看向谢家家主,指着谢子臣道:”你家这四公子,是你管,还是本宫管?”
  “此子犯此谋逆大罪,微臣却毫不知情,是微臣教导失职,谢家已无能教导此子,是杀是留,全凭娘娘!”
  到了这样的关头,谢家哪里还敢保谢子臣,恨不得和他一刀两断才好。谢子臣毫不意外,跪着听皇后道:”好,好的很,谢子臣,既然你嘴这样硬,那就给我拉下去,本宫亲自来审!”
  “母后,”见皇后处理完了,苏城这才站出来,恭敬道:”儿臣听闻父皇出了事,如今可还安好?”
  “你父皇。。。”皇后红了眼眶,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沙哑道:”说要单独见见你,你进去吧。”
  苏城露出震惊表情来,而后低下头,哑声道:”是。”
  宫人引着苏城进了房里,皇帝似乎就是等着苏城来,等这一口气。
  他静静看着苏城走进来,苏城看着他,不由得愣了愣,他以为皇帝已经咽气了,是他母后给他制造一个留遗诏的机会而已。
  苏城心里不由得一沉,他走过去,坐在皇帝身边,温柔道:”父皇。”
  皇帝看着他,眼里全是一个父亲的慈爱。他说不出话来了,就抬起手,拍了拍他的手。
  就这样一个动作,做得格外艰难,又格外温柔,仿佛是他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功课做不好,他母后责罚他,皇帝悄悄来看他,拍了拍他的头,哄他:”别哭啦,父皇给你糖吃。”
  他如今碰不到他的头了,只能碰他的手,而这个动作,他也很多年,没有做过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之间,早已没有了这样纯粹的感情。
  苏城呆呆看着他,皇帝笑了笑,眼中仿佛一片了然,然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累极了。
  到了这一刻,苏城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男人,还是有这样深厚的感情的。
  他握住他的手,跪了下去,将脸埋进他的手里。
  “父皇。”
  他沙哑出声:”走好。”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泪落在皇帝还温热着的手掌里,片刻后,房间里传来苏城撕心裂肺的哭声:”父皇!!”
  听到这声音,皇后率先冲了进去,左右相带着七部尚书尚书跟在身后,太医冲在最前面,而此时皇帝已经咽气了,苏城跪在地上,握着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所有人面色各异,王谢两家人的脸色格外难看。片刻后,太医颤抖着跪了下去:”陛下。。。陛下。。。驾崩了!”
  皇后微微一颤,忍不住退了一步,一旁宫女扶住她,皇后迅速反应过来,扬声道:”关上宫门,此刻起,宫中任何消息都不能走露出去!”
  实际上宫内早就已经被彻底封锁,皇后的话也只是说给这些大人听而已。
  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从皇后召他们进宫开始,他们已经察觉不对,此刻皇后落锁宫门,大家怎么还能不知道皇后的意思?
  身为太子伴读的谢子臣证据确凿刺杀陛下,皇帝驾崩太子却没有出现,反而是三皇子成为最后身边人。皇后要做什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
  在场几个人都是人精,对视一眼后,林寻率先道:”敢问三殿下,陛下临走前,可有什么口谕?”
  “这时候,本王不想同大人们说这些事。”
  苏城似乎是伤心极了。皇后道:”城儿,此刻不可任性,你父皇说了什么,是事关社稷的事,你此刻再难过,也是要说清楚的。”
  苏城闻言,抬起头来,似是毫不在意道:”父皇说,他怀疑太子哥哥谋逆,所以,传位于我。”
  听完这话,在场众人没有一人敢说话。林寻一脸坦然道:”既然是如此,那求请礼部早做准备,三殿下择日举行登基大典吧。”
  闻言,右相上官国成点点头:”林尚书说得极是。”
  “等等,”憋了半天,吏部尚书楚建成站出来,却是道:”此事事关重大,是否还是等朝堂上再议?至少等太子来,一同商议。。。”
  “大胆!”楚建成话未说完,皇后便怒吼出声:”陛下亲口下的旨意,楚大人还要与太子商议,怕是与太子一起的谋逆之臣,拖下去,乱棍打死!”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脸色巨变,却是明白了皇后的态度。此刻宫中已闭,所有事情,至少要走出宫去才是。
  楚建成被士兵拖了出去,外面传来他的挣扎和嘶吼声,上官国成回过头环视众人:”诸位同僚对三殿下登基一事可还有异议?”
  大家不说话,林寻带头跪了下去,恭敬道:”臣林寻,并无异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林寻带头,大家逐一跪了下去,苏城跪在皇帝身旁,扬起一抹惨淡的笑容来。
  他抬了抬手,沙哑道:”众卿平身。”
  皇后点了点头,让宫人上来,这才将这些大人送了出去。等众人离开后,苏城抬起头来,皱眉道:”母后,为何要打杀楚尚书?如此一来,怕是会吓到这些大人。他们表面归顺我,回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你以为我想吗?”
  皇后有些疲惫:”你父皇没有留下圣旨,若没有些强硬手段,他们就拿你当软柿子捏,怕是要反复提此事。”
  “没有圣旨?!”苏城提高了声音:”玉玺呢?不是说好会准备好圣旨,今日盖上玉玺就可以了吗?!”
  说到这事,皇后格外头疼。揉着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谢子臣留下来而不是送大理寺?玉玺不见了。”
  苏城愣了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谢子臣偷了玉玺?!”
  “当时就他和皇帝在,玉玺不见了,不是他让人做的还能是谁?”
  “我亲自审他!”
  苏城站起身来,便打算往里走,皇后扬声道:”回来!准备你明日的早朝去!审问个人而已,本宫来!”
  旁边侍女扶起皇后,皇后面上一片冷意:”本宫倒要看看,他是有多硬气!”
  一场宫变,到了深夜里看似已经尘埃落定,所有的人都被从宫里送了出来,各大世家也终于得了消息。蔚岚守在太子府前,探子急急忙忙回来报告:”世子,宫里传出消息了。”
  “报。”
  “谢子臣与徐福用毒谋害陛下,陛下临终口谕命三皇子苏城即位,吏部尚书楚意图谋乱被杖毙于宫中,谢子臣如今留在宫中,由皇后娘娘亲自审问。”
  蔚岚皱起眉头,反问了一句:”谢子臣为什么留在宫里?”
  如果是查他下毒一事,也该由大理寺查办才是。而且,如果他一直留在宫中,她怎么去救他?
  蔚岚想了想,便明白,皇后留谢子臣在宫里,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下毒一事,谢子臣一定做了什么让皇后必须要逼问的事。
  可事到如今,皇后到底还有什么要逼问他的?
  蔚岚心中忍不住发冷。宫中的手段她是明了的,谢子臣若真的留在里面,哪怕活着,也是要废了。
  她手微微颤抖,又一波探子回来,着急道:”世子爷,镇国公府的消息。”
  “报。”
  “林澈叛变太子,镇国公中毒身亡,孙明假借镇国公印章急召世子元清回府,如今世子已经入城了。”
  “拦住他!”蔚岚豁然抬头,冷声道:”王曦呢?林澈与王曦一同去的镇国公府。”
  “王公子不知所踪。”暗卫皱眉:”怕是已经出城了。”
  终于是跑了一个人。
  蔚岚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下了命令。
  “全力协助元清世子出城,若是帮不了,南城军的军印务必拿到。”
  “那谢公子?”
  暗卫们自然清楚那个人在自家主子心里的分量,蔚岚咬紧牙关,终于道:”你们不必管,我亲自去。”
  “看着这里!”
  说完,蔚岚转头就朝着宫里赶了过去。
  夜风冷冷吹在蔚岚脸上,蔚岚心里什么都没有。她经历过这样多大风大浪,每一次都能保持着理智,却唯独这一次,她发现,她什么都能不能想了。
  什么宫变,什么党争,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个叫谢子臣的人,能不能好好活着。他在宫里,受了什么磨难,什么屈辱,什么痛苦,都似乎是烙在了她的心里,发出滋滋的声响,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的愿望突然变得特别简单。她希望这个叫谢子臣的人,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她面前,手中握着书卷,穿着睡袍,披着披风,然后转过眼,灯火落在他的面容上,温柔岁月时光。
  “谢子臣。””
  她低喃着这个名字,突然明白当年她母亲为了父亲独闯宫中的勇气。
  她终于知道,世界上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他活着,你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你不敢去的地方。他死了,你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你敢去的地方。
  因为你会觉得,这世上到处是他的影子,却没有这个人,是一件如此残忍的事,残忍到你光是想一想,就无法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