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菲一愣，她刚刚听到了什么？这种话真的出自闻初雪的口中吗？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闻初雪也不再坚持给她倒茶的事，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说道：“我最近也去过县城，听说了你不但开了水果店，还开了一家早餐店的事，你家的水果店，我去过，确实不便宜。”
  凌菲有些摸不清她说这个话的意思，沉默着没有搭腔。
  闻初雪反倒是亲切自然了不少，似乎又找回来了以前作为她的班主任时的状态：“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怕我。”
  “没，没有。”凌菲下意识反驳，意识到自己的反驳有多么苍白之后，她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敬重吧！我不想因为说错话惹得您不开心。”
  闻初雪说道：“你回来也有好几个月了吧？怎么今天突然想起过来看我了？”
  凌菲脸上一红，被她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真有那么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意思了。不过一想到闻初雪的脾气，凌菲还是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来找老师，的确是有事相求。”
  闻初雪有些意外：“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虽然她不怎么出门，因为她的关系，她父亲也变得不太爱出门了，但毕竟还是生活在村子里的，平时没事的时候，也还是要出门买个菜什么的，对村子里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凌菲回到村里后发生一系列事情，闻初雪主动、被动的，也听了个大概了。
  赵龙的事情抛开不提，其他桩桩件件，哪怕是闻初雪这种性格的人，都忍不住为自己有个这样的学生而自豪。
  尤其是她用招小工的方式，资助村里的那些个女孩子读书，和帮助李彩云打离婚官司这两件事，更是让她触动。
  “我听说您今年退休了。”凌菲看着她，真诚地说道，“所以想请您帮忙，带一带村子里孩子们。”
  闻初雪诧异地看她，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凌菲解释道：“您是去省城读过大学的，山里山外是两个怎样不同的世界，想必您和我一样清楚。如今村外修了盘山公路，我们出村子再也不用像以前那么艰难了，也是时候让我们村里的孩子走出大山，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了。”
  “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走出大山最好的方式，还是读书。不读书，就是走出去了，也是适应不了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然后我们山里的孩子，从读小学时就已经落下了人家一大截了，初高中要是不能进入重点中学，考大学基本无望。”
  “所以，我打算在村里办个培训班，或者说是私塾，给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想请您帮忙带一带孩子们。您放心，我这边会按照外面培训班老师的薪资，双倍给您。培训班里的一切费用，也都由我承担。”
  闻初雪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才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想法？”
  凌菲笑着说道：“我也是从山里出去的，知道有多不容易。当年若不是您借给我课外书看，甚至还容许我来您家用您的电脑，说不定我也跟村子其他已经结婚生子的其他女孩没多大区别。您帮了我，我也想帮帮她们。”
  闻初雪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做了这么多，别人并不会感激你？”
  凌菲摇了摇头：“如今的我不缺钱，想要什么都有，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干。回想起以前，曾经努力想要改变，却无能为力的境况，现在的我不过是在一一实现。别人怎么想的，又与我何干？以前老师帮助我的时候，又可曾想过回报？不过是想做，就做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闻初雪欣慰地看着她，然后口气一转，问道，“你要办培训班，是免费还是收费？收的都是哪些人？你应该清楚，我只能教小学生。太小的孩子，若是不听话，我可不会好脾气地应付。”
  “免费。”凌菲非常明确地说道，“只收您愿意收的，您若是觉得不可教的，那就不收。除了课内的知识，我也希望您教教他们书法和绘画，甚至是音律和乐器。我知道您不仅会古筝和琵琶，还会钢琴，这些我都可以提供。”
  闻初雪叹气：“你知道这得是多大一笔开销吗？先不说教学场地该怎么安排，光是教学要用到的你说的乐器，动辄几十万。还有文房四宝，那就是个消耗品，几乎就是个无底洞。办个一年两年，可能这点钱对你不算什么，但长此以往，就相当于你是养着整个村里的孩子，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负担？”
  凌菲失笑：“老师，您觉得您每天这点开支，能抵我家几斤水果？”
  闻初雪呆了。被凌菲一句话就给打败了。
  像她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真清高人士，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她面前这般炫富，这人还是她的学生——最得意地学生。
  她学生这话的弦外之音，大有“我钱多烧的慌，你随便挥霍”的意思。
  从来不羡慕别人家财万贯的闻老师，也有点酸了。
  她还是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原来有钱是真可以为所欲为的，而且还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
  闻初雪想，如果她年轻的时候，也能够像凌菲一样经济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操心钱的事，她还会困守在这一方天地吗？
  她如今都已经退休了，倒也不会因为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情而耿耿于怀。可凌菲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勾起了她深埋在心底的那一腔热血。
  凌菲接着说道：“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这个钱我肯定让它花得值。村长不是正在帮我的度假山庄申请国家扶持嘛，到时候也顺便将这个……嗯，培训班吧，暂且这么称呼着，也算是做公益，让他去搞吧！他现在热心着呢！您只需要做您想做的就是，孩子怎么教，由您做主。不乐意让您教的，不教就是。”
  “好，我答应你。”闻初雪速来清冷的目光，也渐渐地热了起来，“但我不要你的工资，我自己有退休金，足够我和我父亲的日常开销了。”
  “好，听您的，不给您开工资。”
  凌菲不开工资，但是接下来每个月送到闻初雪家的水果、蔬菜和各种鱼、肉、蛋、奶的价值，却远远超过之前说的双倍工资。
  已经不肯要工资的闻初雪，连拒绝都无效。虽然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感动的。
  不过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