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冠桦急匆匆往院长办公室跑去。秦川看着程冠桦的背影就想笑，待会该叶汉佐头痛了。
  “叶院长。我们急诊科的先进个人名额还应该增加一两个。”程冠桦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就大咧咧地说道。
  叶汉佐对这老资格的程冠桦也已经习惯了：“老程啊，你们急诊科要那么多名额干嘛？往年你们急诊一个名额都是浪费。今年不是已经给你们内定了一个了么？”
  “叶院长，此一时彼一时，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我们急诊科科不是以前的急诊科了。”程冠桦说道。
  “老程。你就别文邹邹的了，你再怎么舞文弄墨，你也不是个斯文人。你说说看，你要是找出理由来，别说增加一个名额。增加两个也是可以商量的。”叶汉佐随口说道。
  “好，这可是院长大人你亲口说的。”程冠桦立即抓住叶汉佐的口柄。
  “行。我说话算话。”叶汉佐说道。
  “先说秦川那个名额，秦川今年的表现，放到省里，全省卫生系统先进个人也是铁板钉钉的。叶院长你说对不对？”程冠桦说道。
  “对的，其实秦川的全省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已经确定了，过几天就要颁奖。可能还不止这些，省里已经将他报全国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上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叶汉佐点点头。
  “是吗？”程冠桦显然也没有想到还会有如此大的惊喜，“那秦川理所当然是咱们院里的先进个人，按道理，他就不应该占科室的名额。对不对？”
  “好吧，秦川这个算额外名额，不占科室名额，这一点我可以同意。”叶汉佐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也主要是在抗击雪灾过程中，急诊科的表现确实很抢眼。
  “不过。”叶汉佐接着说道，“我就是将这个名额给你，你们急诊的大夫，处了秦川之外，没人能够满足啊！”
  “谁说没人满足？”程冠桦说道。
  “难道你是说吴晓明？你之前不是坚决反对么？”叶汉佐自然听说了吴晓明的事情。
  “当然不是他。这个人在急诊科简直就是害群之马。叶院长，这个人你必须尽快清理出急诊科。放到急诊科，迟早会出事。”程冠桦说起吴晓明，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事情，我会在院党委会议上提出来的。先说，你准备让谁评先进吧。”叶汉佐说起这个问题也是皱眉。
  “何小康、何学东、高占婷……我们急诊科的大夫除了吴晓明，谁都可以。何小康上一次也去了白田县，表现也非常突出。”程冠桦说道。
  “他们表现确实不错。这一次你们急诊科表现抢眼，这是有目共睹的。但是老程啊，现在我们中心医院正处于重要的转型时期，我们不光要求医生能够看好病，做好本职工作，还要求他们要积极从事科研工作。你说的这些医生表现确实不错，但是科研上欠缺了一点。”叶汉佐说道。
  “叶院长，刚才可是你说的，如果我说出理由，你要给我们加两个名额的。”程冠桦从口袋里掏出几张a4纸出来。展开之后递到叶汉佐手上。
  叶汉佐很是疑惑的接过程冠桦手中的a4纸，显示很疑惑，然后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精彩了。
  程冠桦嘿嘿地坏笑起来。
  “好你个老程啊！竟然是越来越老奸巨猾了，一上来就给我挖了个坑，骗我往里面跳。好啊，你竟然跟我来这一套！”
  程冠桦嬉皮笑脸地说道：“叶院长，刚才我可没逼你啊。是你自己主动说的。非要给我们增加两个名额，本来吧。我以为能够增加一个，就已经很满意了。现在增加了两个，我是更满意了。”
  “我忘记了，你们急诊科来了个妖孽。真是便宜你了。能力这么强的年轻大夫放到急诊科有些可惜了。我听说他实习的时候干的是外科。不如把他调到外科去算了。”叶汉佐说道。
  “想都别想。除非是秦川自己想走，你们绝对不能挖我们急诊科的人。我们急诊科来一个能干事的年轻人容易么？再说了，这一次，要不是急诊科有这么一个妖孽，急诊科能够为医院争这么大的荣誉么？秦川在急诊科，为医院挣的社会效应远大于在其他任何科室。”程冠桦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个这么优秀的青年医生，不搞专业，你不觉得可惜么？”叶汉佐问道。
  “秦川自己说了，现在他的专业就是急救专业。”程冠桦说道。
  “急救专业？”叶汉佐重复说了好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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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今年的评奖评优，我们急诊科形势大好。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医院给我们急诊科的先进个人名额是两个。”程冠桦召开急诊科全体职工会议，他的底气很足。
  “啊，不是一个么？怎么增加到两个了？”何小康很是吃惊地说道。
  按照往年的惯例，基本上都是每个科室报一个名单上去，然后进行全院的评比，评分最高的十个，成为全院的先进个人。今年急诊科出了一个秦川，表现极其抢眼，这个名单基本上公认已经非秦川莫属。就连吴晓明也已经有了这个自知之明。
  “大家先安静，听我说清楚，还有更大的惊喜。秦川由于已经被定为全省卫生系统的先进工作者，自然而然也是院里的先进。所以他不再占科室的名单。也就是说，加上秦川的这一个，我们急诊科今年有三个名单。今年是不平凡的一年，谭山市遭受了百年不遇的雪灾，在医院党委的带领下，我们急诊科在抗击雪灾的过程中，表现非常突出。涌现出一批非常优秀的医生。我们急诊科的评比，不仅要看平时表现，还要看抗灾中的表现，同时也要看科研方面的表现。毕竟现在医院正在转型之中。今后啊，我们急诊科的大夫也要注意这点，平时花点时间，总结一下工作中的经验教训，尤其是遇到一些典型病例的时候，就要特别注意总结。写出高质量的论文来。论文不要求多。要注意质量。”程冠桦说到这里，谁都知道他是特别针对谁了。都将眼睛转向吴晓明身上。
  吴晓明一开始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这两个名额中肯定有自己一个。但是这个时候，众人将目光投向他，他也有些疑惑了：程冠桦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程冠桦接着说道：“这一次评选先进个人，我们采取民主推荐。集体投票的形势。三个名额，秦川的是固定的，其实就算是大家投票，我想秦川也应该是满票。大家没意见吧？”
  吴晓明听到这句很是郁闷：尼玛，又被代表了一回。
  其余的人则是集体鼓掌，对程冠桦的话表示认同。
  “秦川上，谁敢有意见啊？谁敢有意见，我们医生护士集体撕了他。”何小康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
  “何小康，你别起哄。就这样吧。大家先民主提名吧。”程冠桦说道。
  “程主任。我觉得这样提名不公平。集体投票也同样有失公平。”吴晓明赶紧跳了出来，他明白，如果靠民主推荐、集体投票的形式，他根本不可能拿到名单。这科室里，除了他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一个人投他票。
  “那你说说怎样才算公平？”程冠桦问道。
  “秦川成为先进，我非常赞成，也很佩服。但是采用其他两个名额如果用这种方式来选出来。肯定不公平。有些人表现一般，科研上也没有什么成绩。但是在选举中却很占优势。这对我来说非常不公平。我这个人性格有些孤僻，不太喜欢去讨好同事。平时交流得也不多。这样一来，根本没有人会推荐我，也不会给我投票。”吴晓明说道。
  “你说应该用什么办法来确定名额？”程冠桦问道。
  “各方面都公平打分。用硬指标来评比，从高到低，谁的得分最高。谁就得到名额。”吴晓明说道。
  “吴晓明，我知道你认为你有论文，应该拿先进。但是这个先进应该给那些脚踏实地给病人看病，在抗灾救灾中积极行动的医生，论文只是一个方面。而且。有一点你可能还不清楚，就算在论文方面，你也没有太大的优势。我们科室下半年总共有六篇sci论文，你没有一篇。科室里其他人至少有一篇，多的有两篇。”程冠桦说道。
  “不可能！”吴晓明惊讶地大声叫道。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院办去查，院办那边有详细地统计数据。”程冠桦说道。
  “怎么可能？六篇sci论文！”吴晓明喃喃自语，他自然明白医学论文在外文期刊上发表有多么不容易。就急诊科这些人能够发表一般刊物论文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外文期刊。
  “除非，除非……”吴晓明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实力发表外文期刊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川。这些人发表的外文期刊论文怕是都与秦川有关了。又是秦川！
  吴晓明眼睛里冒出了妒火。每次当他以为胜利非他莫属的时候，这个人总是会突然冒出来，彻底将他打入到冷库之中。
  吴晓明不知道会议是怎么完成的。也不知道最后确定了哪两个人。他彻底心灰意冷，这是他从来没有面对的沉重打击。急诊科的大夫们都很欢喜，虽然最后先进只有三个。秦川是内定的，另外两个，一个是何小康，一个是何学东。高占婷自己主动退出了。因为何小康与何学东马上要评职称，评个先进个人，在评职称的时候会有加分。
  “下班之后去金玉食府！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何小康这一次很是豪爽地说道。
  何学东连忙说道：“这次还是我来吧。小康以后再说。去玉湖饭店吧。”
  何学东家里条件很不错，有车有房。没有什么压力了。而且前些年手里宽裕的时候买了几套房子，现在可是赚了大钱的。平时买点股票，搞点小投资，心思没怎么放在医院里，对于职称的事情，也不是很上心。但是秦川来了之后，他从秦川身上似乎看到自己了年轻时候的影子，突然感觉挣再多钱。也就是那么回事。有个时候在病人脸上看到笑容，才是一种真正的成就感。
  这一次评奖评优，何学东是真的上了心，雪灾的时候，再也不是事情找他，而是他去找事情。有个时候。就是这么大，一个人能够改变一个环境，能够改变一群人。
  急诊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风气已经变了。所有的大夫都在发生变化。开始记起自己在毕业的时候，宣誓的誓词：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次艰辛，执着追求……
  何小康只好无可奈何地说道：“那还是老何来请吧。反正你是咱们科室里的财主。”
  何小康家里情况不是很好。现在又刚好是用钱的时候。将来要是与方萍护士修成正果，更是压力山大。
  吴晓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急诊科的医生们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高占婷很是无奈地说道：“唉，可惜我不能跟你一起过去啊。”
  高占婷现在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医院，就是为了更好的照顾父亲。
  “占婷，其实叔叔的情况非常稳定，你不需要这么一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适当地出去走走。心情也可以更开阔一些。”何学东这一次还是有些愧疚，论起表现来。他比高占婷还要差很多。到那时高占婷就是因为雪灾的时候家里出了事情，才略微放松了一些。但是即便这样，高占婷的票数依然占优。高占婷主动放弃，何学东才有了机会。
  高占婷想了想，说道：“也好，我去跟我爸爸说一声。”
  “这样才好嘛。我们急诊科可以吃个团圆饭了。”何小康笑道。
  秦川也能够感受到急诊科的变化。科室的人除了吴晓明，大家的心越来越齐了。这样的团队才更有意思。做起事情来才更有劲。秦川非常喜欢现在这样的氛围。
  “老何，还要去叫一声程主任么？”秦川问道。
  “那当然了。咱们科室里的行动，怎么能够没有程主任呢？”何学东说道。
  晚上吃饭的时候，叫上了护士。只留下一两个值班的，所有人一起往玉湖饭店走去。
  菜全部上齐之后，何学东端起酒杯：“各位同事，各位兄弟姐妹，这里除了程主任，就我干的时间最长，说句实在话，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急诊科。刚开始的时候，一心想离开急诊科，磨了几年之后，也就死了心，心思便不再放在科室里，炒房子，炒股票，钱是赚了一些，但是却发现生活还是没有味道。自打小秦来了之后，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我刚进医院时的干劲。什么事情都抢着干，真是让我这老人羞愧不已。一开始还觉得他有些二，慢慢地才觉得秦川这家伙真是实在。我现在真是喜欢我们急诊科的这种氛围。真的，现在就是让我离开急诊科，我也不干了。这一次，其实我还是不太够格拿这个先进的，占婷就比我更够格，你们也都有机会。大家把这次机会让给了我，我谢谢大家。不多说了，一切都在酒里。”
  何学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来来来，大家一起喝。当了这么多年的科室主任，今年最过瘾！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干一辈子的急诊科主任。”程冠桦笑道。
  众人喝完了杯中的酒，何小康站了起来：“主任，你刚才那话说错了，得罚酒三杯。”
  “我的话怎么就说错了？”程冠桦很是奇怪。
  “当然说错了。你说你再活五百年，都还不能抢下叶院长的位置，还要在急诊科挡我们的路，你好意思啊？你说这话有没有说错？”何小康笑道。
  众人都嬉笑了起来。
  “嗯？这话还真是说错了，看来我是挡小康的路了。”程冠桦笑了笑，还真端起杯子喝了一杯。平时是个老滑头，怎么敬酒都不肯喝，今天却自己主动喝了起来，看来还真是心情不错。
  “嘿，程主任是老当益壮，实在太厉害。”何小康立即向程冠桦竖起了大拇指。
  “小康，你今天不灌醉我看来是不肯放手了。”程冠桦今天很是随便，完全放下了主任的架子。
  “主任，我哪敢啊。我以后还要在你手里混呢。再说了，主任你以后要是当了院长，不得好好提拔我一下啊？”何小康说道。
  “我当什么院长？现在干部要年轻化，高知识化。我这老头子，干这个主任就已经干到头了。你们也要早点认识到这一点，早点去读个硕士博士研究生，否则将来学历太低，在医院越来越难混。我们医院现在也在转型。搞什么研究型医院。我估计明年我们医院会有大动作，要引进一批高学历人才。到时候待遇会好到让所有人吃惊。”程冠桦作为医院的中层干部，对于医院的院领导的一些决定还是能够听到一些风声的。
  程冠桦本来还希望能够在退休之前再进一步，但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这种可能。院里空出来的位置，肯定是要留给这些引进人才的。医院这样的政策对于医院里的老同志们自然有些不公平，但是医院要转型、要更进一步，这是必须走的路子。
  何学东阅历最深，很快闻到了一丝不对劲：“主任，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程冠桦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说道：“医院领导层最近在制定人才引进方案，听说待遇好得流油。所以你们这些年轻人，要趁着年轻，赶紧去读书。没有个博士学位，以后在医院里是很难混了。唉，以后不看医术看文凭了。”
  “这像什么话啊？难道文凭高，就一定医术高明么？这也真是胡来。”高占婷不满地说道。
  “但是医院也没办法。上面评估就是要看医院的数据。科研论文数据，科研项目数据，高学历人才能够拿到项目，能够发表论文，能够为医院增加这些数据。将来医院还想建硕士点、博士点，甚至博士后流动站，但是这些都必须有过硬的数据。所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要趁着年轻去读书。尤其是小秦，你是我们这里天赋最好的。相信将来你的能力不会比任何博士硕士差，不会比那些海归差，但是文凭、海外经历是硬指标。没有这些东西，你就不能得到认同。这也是很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程冠桦其实也有一些无奈，原本以为混到这个程度，加上今年急诊科的出色表现，可以往上提一提。没想到医院的风向突然一下子变了。程冠桦是大学学历，医术、经验都过得硬，但是文凭是个短板。这里所说的是他的经验之谈，肺腑之言。
  第一百三十章 低头【第一更】
  “你太让我失望了！急诊科的人全部被你得罪了，你还怎么评先进，就算给你评上了，公示的时候，不会有人投诉么？我让你多写论文，但没让你目空一切，把所有人都往死里得罪。也没让你本职工作都不干，一心写论文啊？还有，你那些论文都是一些什么论文？你们科室人手一篇sci，你那样的普通期刊，发一百篇都不如人家一篇，知道么？”郑元孟被叶汉佐含蓄地说了一通，就是因为吴晓明。
  吴晓明在急诊科反映太坏，叶汉佐已经收到很多条匿名反映了。虽然碍于郑元孟的面子，没有处理吴晓明，但是再这样下去，急诊科肯定会因为吴晓明的事情闹起来。叶汉佐将郑元孟叫过去，含蓄地说了说情况，自然是想让郑元孟主动去将自己的外甥处理一下。
  “我也想发外文，但是我的英语水平有限啊。舅舅，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吴晓明连忙说道。
  “本来让你待了这么半年，就把你弄到外科去。但是现在你都名声在外了，哪个科室肯收你？我跟普外的谷主任才提起你，他立即拒绝了。我虽然是副院长，但是这些科室主任不一定买我的账。你暂时还是继续待在急诊科吧。过两天，我陪你去跟程主任道个歉。赶紧去好好准备，明年靠取研究生。看医院的发展势头，将来文凭不高肯定会很吃亏的。”郑元孟已经替吴晓明想好了办法。
  吴晓明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这个副院长舅舅竟然也会有失灵的时候。原本他过来找舅舅，还抱着将先进指标抢过来的希望。但是现在，不仅先进指标抢不过来，就连回普外的希望都破灭了。还得回头去向程冠桦道歉。他记得早些时候，可是将程冠桦彻底得罪了。
  吴晓明完全懵了：怎么会这样坑啊！
  第二天。程冠桦收到了郑元孟的邀请。郑元孟要在金玉食府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