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
作者:辛鹤垣Mel      更新:2024-05-15 10:43      字数:3940
  天微微有些亮,孟笃安就从书房的榻上起来了,半个小时后,他带着运动后的一身薄汗去洗澡,然后来到卧室。
  走过通道,快要到小会客厅时,他用玄关处的内线打了床头的电话。
  赵一如正把脸埋在枕头里陷入沉睡之中,突然被“震耳欲聋”的电话铃声叫醒。
  天呐,深睡眠被人打断的感觉,也太糟了吧——她伸手准备把电话先挂掉。
  但是一转头,发现天已经亮了。
  这一夜,已经过去了。
  她没有接起电话,而是对着小会客厅方向高声提醒:
  “麻烦等我一下”。
  她在床上滚了几下,不知道是该起来还是干脆把自己埋进去更好——这个时间点真的不合理,她上大学后就从来没在这个时间清醒过。
  “好了请进”,她穿上孟笃安为她准备的睡裙——材质果然丝滑冰爽,可惜她睡觉是不穿衣服的。
  孟笃安一进门就看见穿着睡裙的她,拉开窗帘,阳光照在她的皮肤上,他被反射的柔光惊了几秒。
  接着走进衣橱,挑出一件浅蓝绿色衬衫和一套深蓝色西装。
  “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吗?”
  “你真的很爱问问题”,他笑道。
  呃,他竟然还记得。
  “可是我不问问题,两个人怎么交流呢?”
  “好问题,我建议,不妨从介绍你自己开始”他一边打领带一边看了她一眼,“提问并不是一个公平的交流方式。”
  介绍我自己?
  可是我明明更想了解你啊。
  “那好吧,我就是个挺爱睡懒觉的人”赵一如躺回床上,轻软的被子包裹着她的身躯,丝滑的面料在她身体上激起阵阵细微的瘙痒,舒服得她想哼哼。
  “我习惯早起,而且我做得一手好早餐”他坐下穿鞋,对她微笑,“赵小姐要不要尝尝?”
  赵一如的心被他胸有成竹又暗暗狡黠的笑容融的化成了一滩水。
  “我…我还是走吧”,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就更说不出再见了,“学校里还有事,同学在等我”。
  真是机智,她在心里得意——这个理由他是无法打破的。
  孟笃安依旧是平淡面容上的幽深眼波,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对她轻轻点头:
  “你如果喜欢,可以多呆一会儿”,事实上,她愿意永远呆在这里,他也是欢迎的,“有任何需要,内线拨3,可以联系到管家”。
  这一晚,似乎就要这么过去了,赵一如在心里默念。
  不对,她突然意识到最重要的部分没有完成,赶紧“哎”一声叫他,随手捞起昨晚穿来的衬裙就连滚带爬赶到门口拦住他。
  “怎么了?”孟笃安看了一眼手表,似乎是已有安排。
  “终于…你也向我提问了”她眨了眨眼,立刻恢复严肃,“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恐怕必须要打扰孟先生今早的行程”。
  “唐棠,帮我取消今天早上七点半到八点的行程”,孟笃安对着手机吩咐了两句。
  真的会有人在早上七点半就有行程?
  “抱歉”他伸手让她坐下,“今天九点的会,我必须在八点左右去做准备”。
  赵一如也坐下,虽然有些如坐针毡,但她还是决定开门见山,节省她的精力,也尊重他的时间。
  “我昨晚来这儿的原因,孟先生想必比我更清楚。”
  孟笃安轻轻点头。
  “说实话,‘星洲’到底和‘东野’有什么样的合作,我并不清楚”她深吸一口气,“而且我父亲是出了名的妻房子女多,他对某一任太太、某一房子女,到底打了什么主意,我也是真的猜不到。”
  她其实何尝愿意家丑外扬,但是她知道,如果仅凭孟公子一时兴起的垂怜,赵家不一定这么给她面子,派了两拨人叁催四请。赵家一定需要些什么。
  如果她不抓住这个机会,万一孟公子过了今天兴致已去,她在赵家会重新回到边缘。但是那时候,“攀高枝”未果的她,就再也不无辜了。
  这些都是她自己预料到的后果,所以也不存在什么畏惧,一切都是求仁得仁。
  “啪”孟笃安放了一本标书在她面前,看了一下表,“这是‘星洲’和‘东野’合作项目的主要细节,只能看,不能复印,不能拍照,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说完,他摘下手表,“你有十分钟。”
  四下安静。
  连他自己都惊呆了,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这…怕不是保密的吧?赵一如心里想。怎么好好的一场风月,最后总能由经济/法律困境结尾?
  “孟先生太看得起我了”赵一如哑然失笑,但心中满是感激,“这些商场上的事情,我跟我母亲都是从来不问的”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巾,却发现没有笔,于是起身寻找。
  孟笃安拿了自己笔架上的一支给她,她在纸巾上写下:
  柳园路24号住宅、“星洲地产”股份1%
  她字迹娟秀,浓密的墨色在绵软的纸巾上晕开,竟看得他恍了神。
  真是好笔,她心里感叹。
  这个男人挑的东西,真的没有一样不是好。
  “这是我来这里的条件,也是我想为我和母亲争取的全部”她声音有些低了下去,“孟先生需要帮我的是,在最终让他们得偿所愿之前,确保我们得到这些”。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他,却发现他在沉默。
  她很惊讶地看到,他的眉头微微紧蹙,竟流露出一丝不舍。
  “如果太为难的话也没…”她不太想如此麻烦别人。
  更何况她这一晚也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倒不如说是享受了一场奇幻美梦。
  “五太知道你来找我吗?”
  “还…不知道”她叹了一口气,“不过怕是今天就会知道了吧”
  “你们母女手里,只有这些吗?”他甚至不愿意直视她。
  “确切说,是连这些都没有”赵一如坦然地笑笑,“这是我开的价码,至少保证我和妈妈有个家、她能有笔养老钱”。
  “如果孟先生觉得为难,我不会勉强的”赵一如被他的沉默弄的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是没有能力工作,只是可能没那么快…”
  说完,她干笑了两声。
  他却依然是沉默。
  “要不…我先走了,很抱歉打扰孟先生”她起身去穿衣服。
  过了一会儿,她收拾停当,站在他面前。
  赵一如,这个夜晚就要彻底成为人生记忆了。
  “赵小姐赏光一起吃个早饭吧”他突然站起来,对她发出邀请。
  早饭?他的会议怎么办?她就穿着这礼服去吗?
  “我的衣服不方便”她有些尴尬的笑笑,确实,这件衣服是专门穿给他看的,薄纱曳地,不仅过于隆重,而且隐隐透出肌肤,若是在阳光下双腿都会显露无遗。
  “我让楼下送一套日装上来”他坚持。
  “孟先生”她似乎有些懂了,“其实你就算帮不了我,也不必觉得愧疚,更不用同情我,这不是两个平等的人之间应该有的相处方式”
  “哦?”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赵小姐所谓平等…”
  “所谓平等,就是我现在自己走出这扇门,解决好这个问题”她一时紧张,开始恢复啰嗦本色,“如果能得到孟先生的帮助,我很感激你,如果得不到的话…”她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笑了,“那我至少很感激这一夜。”
  话说完,她觉得一切已经是完美的节点,她至少在最后,表现的像是她自己。
  于是她转身潇洒地往门边走去。
  该死!她忘了一句最重要的话没有说!
  于是在男人的注视中,她又灰溜溜地回头。
  “还有,我已经成年了,如果孟先生以后有事情找我,不需要通过中间人,我可以替自己做决定。”
  说完,她再一次潇洒的往门边走去。
  好吧,至少是故作潇洒地往门边走去。
  下楼在最便宜的精品店挑了一件最便宜的裙子,她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初秋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但她勇敢地推开东野广场的大门,走进艳阳中去。
  回到学校,唐霜和秦楚已经在图书馆楼下的咖啡馆等她。
  “几天不见人影,哪儿去了你?”唐霜撇着嘴,一副不撬开她嘴誓不归的架势。
  赵一如看到他们,顿时觉得回到了家人身边,一下子招了。
  “天呐…….”唐霜大叫,“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傍大款都能傍上最帅的那一个”。
  “唐小姐,拜托你再稍微大声一点,门口那桌好像没有听清”秦楚彦没好气地戳她。
  唐霜赶紧猫下身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也不算傍大款吧…”赵一如一心想撇清,“顶多算一夜情…”。
  “也对”秦楚彦酸道,“你钱钱没有、礼物礼物没有,连个早饭都没赚到,搁一夜情里都不算浪漫的那种”。
  “嘿…”赵一如有些气急,“你真是我见过的,嘴最毒的男人”说着向他扔去一团纸巾。
  “怪我咯”,秦楚彦摊摊手,“你们自己整天叫嚣平等自主,结果一看到有钱帅哥还不是往上扑”。
  “就是平等自主才有机会扑男人啊,古时候女人只能躺倒等男人扑,你懂个屁”,唐霜敲了一下他的头,“再说我们一如分文不取、连个早饭都不用,简直独立女性模范好吗?”
  秦楚彦还是不服气:“那也别随便玷污我的天菜!”
  “啊”两个女孩子同时惊呼。
  “我特地查了这个人”秦楚彦几乎要哭出来,“禁欲系总裁啊,人美心善温柔多金,竟然就这么被你扑了…”,说着就作势伸手要来掐赵一如。
  赵一如愣住了,瞄了一眼唐霜,她正在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大笑的冲动。
  “所以…”赵一如咽了咽口水,决定逗他到底,“你是打算恨我呢?还是听我跟你说说…他的床长什么样?”
  “哈哈哈哈哈哈”唐霜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邻桌敲了敲椅背以示不满。
  秦楚彦一听,眼波沉了下去,又很快浮上来。
  “我要你给我说、给我画、给我模仿…不不不不够,最好下一次给我录下来”他再一想,补充道,“只录他!我才不要看你!”
  “好好好!”赵一如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姐姐答应你,如果还有下次,一定偷拍几张让你看个痛快,好不好?”
  秦楚这才消停下来。
  “其实呢”,她吞了一大口炒蛋,正色道,“昨晚,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就是喝酒聊天而已”。
  “噗…”,秦楚差点把咖啡喷在赵一如脸上,“盖着棉被纯聊天?骗鬼呢!”
  “真的,你们别不信”,接着她就把昨晚的情形说了一遍——她一开始多么忐忑,男人多么温柔,房间多么漂亮,东洲夜景多么炫目,一五一十,巨细无遗。
  当然,省去了自己的内心活动。
  “想不到,这个孟公子,还是个柳下惠啊”,唐霜蹙起眉头,开始思忖道:
  “有两种可能,一,他是真的喜欢你,不想急色,二,他就是个爱装逼的人,喜欢用这招勾小姑娘”。
  “切,什么柳下惠”,提起男女之事,秦楚的嘴真像吃了砒霜一样毒,“是柳下不会”。
  一旁的唐霜已经笑到窝在沙发里放弃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