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
作者:
蔡某人 更新:2024-05-15 06:10 字数:4305
但过去的时间,就是永远的过去了。
时间本身不会消逝,是人在消逝。大概因为时间从来没有消逝过,它一直存在。
这次来,周涤非本来没有那么多话要说,她只是想和他**而已。但陈清焰在拿锋锐的刀子不断刺伤她,每一个字都是。
她又用那种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却轻轻说:“能给我倒杯热水吗?我太冷了,喝完我就走。”
陈清焰起身,但感觉奇怪,为什么简嘉还没有回来?他给周涤非倒好热水,自己端了茶来到窗前,开始拨号码。
没有人接。
陈清焰准备出门去找简嘉,他担心她出事。
“我要出门,你带着杯子走。”他拿起自己扔一边的大衣,这不合他的习惯。通常情况下,进家门后他会把大衣挂进柜子。
此刻,他整了下大衣领子,觉得心跳的很快,纯生理性的。他停顿一下,眼前摇摇欲坠,周涤非的身影忽然被无限拉远又拉近。
他踉跄两步,跌跪到了沙发上。
没有力气吐出一个字。
这个时候,离他转身倒水又去打电话再回来穿衣也就几分钟,问题在茶里。陈清焰拼命抓住大脑最后一丝芒星,他去够热水,直接倒在腿上。
“学长,”周涤非蹲下来,她抱住他的头颅,喃喃说,“我爱你,我没有一丁点办法,我们再做一次……”
说着,她流泪从包里拿出了注射器。
身后,柜门被打开。简嘉在里面听到两人全部对话。
她比陈清焰先到的家。
想藏在柜子里吓唬他,要在他打开柜门的那一瞬紧紧抱住他。这是她的突发奇想。
简嘉知道陈清焰回来有换衣服的习惯,她是听到他进来了,当时,嘴角忍不住翘起。
但很快,后面发生的一切让她在衣柜里默默哭了。
“你要干什么?!”简嘉跑过来,她看到了周涤非手里的注射器。旁边,是昏迷不醒的陈清焰。
周涤非惘然抬首,她面无表情:“他不爱你。”说着,要继续动作,简嘉浑身发冷,她没有犹豫,抬脚把周涤非手里的东西狠狠踢掉。她迅速抓起一只花瓶,一额头的冷汗:
“你滚开,离开我们,否则,我真的会砸你!”
周涤非漠然地看了看她:“你也在?这半天躲在哪里偷听我们说话?”她没有恶意,只是说出心中所想,所以漠然。
“周涤非,你真的病的 不轻!陈医生和你说的够清楚了,他不爱你,他现在爱的人是我,你已经破坏了一次我的婚姻。这一回,你想干什么?得不到陈医生要毁了他吗?!我不会让任何人毁掉他!你真可怕,你根本不值得陈医生爱十年……”
“我只是想和他**。”周涤非打断她,似乎懒得听简嘉说任何句子。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简嘉红着眼看她几秒,摇了摇头:“你的确不是正常人,我没办法和你沟通,你走,不要等我动手。”
她说着,不忘挪动身子,把注射器踢向一边,离周涤非远远的。这个女人,真的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那么过去十年,陈清焰到底是怎么和她相处的?简嘉脑子一颤,她觉得整个耳朵都在嗡嗡乱响。
周涤非却慢慢站起来,她把陈清焰沉重的身体扶在沙发边靠着,“我要带走学长,他是我的。”
简嘉终于忍无可忍,但还是扔了花瓶,她大步跨过来,把陈清焰从周涤非手里拽出,几乎是吼的:
“你这个疯子,到底对陈医生做了什么!”
她又拽过周涤非,用尽生平所有力气把对方往外推搡:“你这个疯女人滚,滚开!他不爱你了,你死心吧!”
周涤非比她高,身体却比她还要轻盈无重,简嘉把人从台阶上推了下去,她反锁上门,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大口大口喘着气。
很快,她哆嗦着摸到陈清焰的手机,上面的密码十分简单,是夏至日。她知道,而且陈清焰的朋友圈曾发过这样一条文字:
下一个夏至,程程,希望我们是在一起的。
简嘉忍住泪,双手抖个不住几乎握不住手机,找到房东的号码,她哽咽着告诉对方:“we are trouble,lease,hel ……”
门铃响了。
她吓的手机掉到地上,门铃一直在响。
周涤非被她推下台阶后,被站在树下的许远看到。他穿着长大衣,戴口罩,像个魅影在伦敦同样阴沉的天气下。
他看到简嘉把周涤非推出来的一幕,那一刻,他想弄死陈清焰简嘉两个人。但理智犹存,这里是英国,所以只是上前把周涤非带走,和陈清焰那位驱车前来的帝国理工学院同学擦肩而过。
“清焰?”门外铃声响后,终于有了人声。
简嘉浑身一软,她几乎瘫倒在地,陈清焰的手机也跟着响起来,她接了,紧贴耳朵。
“清焰?没到住处?”
“你是他同学吗?门口的是不是你?”简嘉无声啜泣着,她脸色苍白如纸,逼着自己使唤两条腿朝门靠近。
打开门的刹那,她试着喊对方的中文名字:“杨一?”
杨一比陈清焰大一岁,老成持重,同样是大院子弟出身。他看到眼前女孩子神情不对,简嘉眼里全是泪。
她断续跟杨一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混乱的很,杨一一边听一边给陈清焰做简单的检查。
随后,镇定地把人背起,稍觉费力,陈清焰个子太高尽管体型清瘦,但肌肉结实,光一身骨架就已经很重。
简嘉拿起包慌里慌张跟着上车,杨一把他往最近的医院送。
因为不熟悉英国就医流程,简嘉帮不上忙,她看着杨一忙碌。挂的急诊,但需要等,尤其是在判断出陈清焰没有生命危险时,对方告知:
最起码要等四个小时才能见到医生。
第112章
他们得到一张病床,因为陈清焰昏迷不醒, 得以脱离等候区。
唯一麻烦的就是, 要不停的等。简嘉第一次觉得所谓在103看病难, 似乎也不那么难。
今晚,杨一本要约两人吃饭,就算是此刻, 他也没彻底搞清楚陈清焰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简嘉也不知道。
“需要报警吗?”杨一问她。
简嘉犹豫了下, 一点都不想和周涤非留在英国纠缠这些事。她摇了摇头, 想起注射器,忽然不寒而栗, 因此告诉杨一别墅密码请对方把陈清焰可能喝过的残茶和注射器取来送去检验。
不是没有怀疑, 不过没时间。因为错过了饭点, 简嘉此刻饥肠辘辘但精神绷的死紧。脑子里,来回晃荡着陈清焰和周涤非的所有对话。有那么一刻, 简嘉觉得陈清焰也是疯子。
两人是一样的危险黑暗, 所以才志同道合纠缠了十年吧?简嘉走了走神。
周涤非鲜少穿除了黑色以外的衣服,今天也是。她身上浇灌满了沉重的故事, 又冷冽又魅惑地站在那,却随时散发出漫不经心的妩媚。简嘉每次见她,都不得不承认真的有种女人, 不需要雕琢精细的五官, 就可以撑起“美”这个字。
她思绪万千, 低头就可以看到如婴孩般一样无助且无辜的医生沉睡不醒。简嘉摸了摸他的脸, 他的线条突出在温热的指尖下像山脉起伏。那双漆黑冷漠的眼,是闭着的。薄唇却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光泽。
而小腿那,简嘉的大眼睛里闪动了几秒。她放好注册表,赶紧过去摸了摸,是湿的。
陈清焰耐冷,下面只穿着条毛呢西裤。平时在南城,也不过是和复古灯芯绒裤子来回倒腾替换。简嘉给他卷了起来,皮肤发红,明显已经是烫伤。她立刻去喊护士,然而护士过来后,一句“nothg”给做了简单处理,就此消失。
继续等。
简嘉像一只安静的小兽一样陪着他,她不饿。理智告诉她必须吃东西,所以,从a上点了份英式中餐,还是要等。
两小时里,她只喝了一点水,随时关注着陈清焰动态变化。只是,陈医生没有丝毫变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睡的像死猪。
这个时候,算走运,有护士过来抽血、再一次量血压。此刻的陈清焰,肌张力下降。
之后,杨一提着食物进来,他比外卖要快。简嘉跑到外面等候区打开袋子:鸡芙蓉、炒饭、虾片等等等等。她不挑食,在吃东西时杨一告诉她:
“检测结果要24小时出来,程程,我建议报警,这件事很严重。”
“可是我听说英国禁毒的力度根本没法和我们比,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南城,我一定会立刻报警。但我不想也没精力和她在异国他乡浪费时间处理这件事,只要陈医生没事,我们很快走人。有什么问题,我希望回南城处理。”
简嘉主意拿的很利索。
“她?周涤非啊?是不是?”杨一接话接的非常准,这让简嘉一愣,“您也认得她?”不知为什么,简嘉觉得失落,他的朋友认识周涤非。
“一面之缘吧,我中间回国跟清焰聚会她在酒店门口出现过,但没说话,是个冷美人。”
杨一回忆起仅有过的一次交集,第一感觉是,那个女孩子不像现实中的人,她太冷淡,太疏远。正常情况下,作为陈清焰的女朋友怎么着也得过去打声招呼。她压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饭桌上,大家没当回事只是开陈清焰玩笑:“你这妞儿,不会是个性冷淡吧?”
当时,陈清焰几无表情,惯有的淡漠挂脸上一个人点起了烟,什么都没说。
“抱歉,程程,提到她让你不愉快了。”杨一看着简嘉漂亮的眼睛里有几分茫然,顿了顿,“我问 清焰你是什么人跟着一块来,他说,你是陈太太。”
事实上,周涤非被许远带走时被随之而来的杨一看在眼里。他记得这个女人,一眼认出,她辨识度实在太高。但显然,周涤非不认识他也不会记得他。
陈太太。
简嘉被这个新鲜而亲密的称呼弄红了脸,她用小拇指轻轻擦去嘴角的碎屑,更正杨一:
“我们离婚了,我不是。”
说完,又觉得多余,既然离婚了,为什么跟着他一道来英国?欲盖弥彰。
好在杨一旁观者清,他笑而不语,只说:“他这个人,我知道,说一不二,他说是陈太太肯定就是陈太太。”
三小时后,简嘉劝杨一离开这里,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太好意思打扰别人这么久。
老同学两三载没见,杨一自然不会丢下不管。最起码,要等陈清焰醒过来。
不知不觉,外面先是开始下起小雨。后来,变成雨夹雪。再后来,雪势加大。整个世界又开始环环密密地掉纯洁的飞舞。
酒店里,周涤非被许远带回后,她不停吃东西。然后,趴在马桶上又狂吐不止。
这副模样,许远不是第一次见。他靠在门框那,一手端着一杯温水,一手拿着毛巾。最终,周涤非瘫软在那不动了,静静地喘息着。
这个时候,许远才过去让她漱口擦拭,并轻轻抚了抚她的背,伶仃的要命。
一切好不容易整理好,许远看到,周涤非的眼睛里溢出了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水,什么声音都没有,就那么滚滚急坠。
她忽然说:“我刚认识他时,就知道他会爱上我也会离开我。”
当时,她是高中生。有些孩子尚且单纯混沌未开,有些孩子却早撞进成年人的世界。恋爱、租房、同居、堕胎这些事发生在高中生身上,一点也不稀奇。那会儿,她们都穿着秉承怎么丑怎么设计的中学校服,但周涤非即使被裹在那样的衣服里,也掩盖不了她身上女孩混合女人的独特气质。
所以,陈清焰才会注意到她。
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压住心跳。这一幕,构成她对陈清焰所有回忆的开端,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你后悔吗?”许远问她。
“他是我人生里的意外之喜,是我配不上他,永远配不上。不是后悔的问题,如果可以后悔,那一定是我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周涤非含泪又笑了,“但因为爸爸和他,你知道吗?我又觉得,来这么一趟也很好。只可惜,我没来得及去爱爸爸,也没有学会怎么去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