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逸张嘴就想要询问，“他……”
  话到嘴边，夏书逸却又不知道该询问什么。
  他和周昀然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他那时候正处于失去父母的愤怒中，而周昀然一直忙着异界的事，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只在周昀然从异界中出来时见上几面。
  且大多数时候的见面，都在他的单方面愤怒下不欢而散。
  周昀然是个很温柔的人，哪怕明知道他是在无理取闹也从来不曾对他发过火，每次都只是一脸歉意而无奈地看着他。
  大概也是因为知道周昀然脾气好，所以他才敢蹬鼻子上眼，敢当着周昀然的面问他死的为什么不是他而是他父母……
  夏书逸现在都还记得周昀然当时脸上的表情，愧疚、自责而难过。
  003.
  他是在后面两年里才慢慢想通理解的。
  知道自己做了过分的事情，知道错并不在周昀然，他试着和他去相处。
  周昀然真的很忙，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每次回家都只能呆上几天的时间。
  夏书逸看得出他很疲惫，所以即使有事也不敢打扰，但每次他都会发现。
  小时候的夏书逸曾经一度觉得周昀然是个会读心的人，再加上总是笑得一脸温柔，他甚至有点可怕。
  现在想想，夏书逸只觉自己好笑。
  见多了死亡，他那点小九九在周昀然面前形同透明。
  那四年里，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一个月，但周昀然带给他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一开始对对方发泄愤怒后来发现错的是自己的愧疚，知道对方是他父母队友的特殊，以及对方那即使他不听话也不曾抛下他让他产生的依赖，让他总是下意识地向着他靠拢。
  等他发现时，他已经有意识的在学他，不过那种轻声细语的温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
  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夏书逸觉得他确实是个好父亲。
  也是因此，在知道他消失在冥界后，他才毅然选择了报考军校。
  他知道，周昀然肯定已经不在了，但如果能去冥界看看，那也是好的。
  “这次兽潮结束后，有个远征队伍，我带队。”孙小小突然道，“一群老家伙自发组织的，去寻找异界之核。”
  夏书逸看去。
  孙小小说得风轻云淡，夏书意却瞬间就听明白，他们进去了就没准备出来。
  对于失智情况已经很严重的人来说，死在异界里是最好的选择，a级里很多人情况都已经非常糟糕。
  夏书逸嘴唇翕动，“我能去吗？”
  “你还早，以后吧，如果你准备留下来，那迟早有机会……”孙小小苦笑。
  一旦学会觉醒，除非能够忍住不用，否则避免不了会走他们走过的路，但想要忍住不用谈何容易？
  夏书逸想起之前在杨云那个异界的事，他那时候应该是进入了觉醒状态。
  那感觉和他之前进入的那种意识脱离身体的状况不同，虽然那时他也确实是在旁观，但那种感觉更像是愤怒到了极致所以冷静。
  那时候，他的魂器也确实被强大的力量充满，甚至差点暴走。
  想到那魂器，夏书逸就忍不住地想起白诉泠。
  他看向身旁那个透明白诉泠。
  只要他把小青的兽核带在身边，那个透明白诉泠就始终存在。
  一段时间下来，他变得愈发透明，如今如果不注意看甚至都发现不了。
  不知是累了还是太过虚弱，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夏书逸收回视线，他迫不及待想见白诉泠。
  夏书逸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进入幻觉中，但那幻觉从来不受他控制。
  解决掉那些蜈蚣，三人休息了一夜。
  翌日，天不见亮，三人就再一次行动。
  他们没再分开，直接一起行动。
  这已经是他们进入异界的第四天，随着时间地推移，参加考核的人能力的差异体现的越发明显，能力不足的人已经满身伤，不少都向着裂缝靠近。
  剩下的少数还在继续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远离这附近。
  夏书逸三人没有去注意那些人，而是开始接引选择退出的人，尽可能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准备带着他们一起向裂缝而去。
  很多人早就已经迷失方向，见到他们，没等他们开口就直接崩溃。
  两三天时间，他们就聚集了近两千多人。
  很多人丢了行李还受了伤，狼狈不堪。
  帮着把那些人身上的伤治疗好后，三人把人送到裂缝附近，再次折返。
  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前后一共接了六七千人，直到十天时间结束，三人才再次回到裂缝口。
  他们回去时，他们自己世界正是傍晚太阳下山时。
  盛夏时节的傍晚炎热中带着淡淡凉意，微风拂过时，让人不由自主微眯上眼。
  夕阳下，裂缝口的一群人却无暇享受。
  早已经准备好的第三军区的士兵开始进入，要去救援寻找其他没能回来的人。
  “夏书逸。”
  夏书逸掏出通讯仪，正准备试着联系顾静枫他们，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古林和李希两人向着他们这边跑来。
  两人身上都带伤，伤口并不重，所以他们并没用药剂治疗，只是上了些药。
  周围没看见其他人。
  “师父。”李希看见李巡，松了口气。
  “顾静枫他们呢？”夏书逸问。
  “送去医院了。”古林不等夏书逸皱起眉头就快速解释，“都还活着，你放心，只是做例行检查。”
  夏书逸吐出一口气。
  有了那特殊药剂，只要人还活着问题就不大。
  “怎么回事？”夏书逸问。
  “我们遇到了蜈蚣，被追到了岩洞里，后来在岩洞里迷了路，休息的时候那蜈蚣又跑了出来，我们来不及逃跑只能和它拼了。”
  夏书逸哑然，这是他未曾想到的，“那……”
  考核要拿到任务物才能算通过。
  “东西拿到了。”古林道。
  “我们从岩洞中出来的时候，就在其中一个目标点附近，下面的岩洞是连通在一起的，是那些蜈蚣的巢穴。”
  夏书逸点点头，“那就好。”
  说话间，夏书逸心情有些复杂，他忍不住打量古林。
  自从他的魂器能够变化后，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担任主要的攻击手，顾静枫他们更多时候都是在掩护他和救他。
  久而久之，他都已经快忘记古林他们也是从一个个异界中活下来的老兵。
  那种蜈蚣，就算古林他们遇到的那只体型小点，一般人也根本对付不了，古林他们却只是受了伤。
  确认古林和李希都没事，夏书逸再次抬头。
  他本是想要寻找，一抬头就在人群之外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夕阳下，白诉泠静静看着他。
  夏书逸不知道白诉泠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如果他没发现，他又准备再站多久。
  自从之前那次之后，他们就没再进入过幻觉。
  “元帅。”夏书逸和古林打了声招呼后，向着那边而去。
  靠近，在白诉泠面前站定，夏书逸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他答应过，会回来。
  “嗯。”白诉泠声音冷清，眉眼却看得出来的柔和，他打量。
  被打量，夏书逸配合地转了个圈。
  “受伤了。”白诉泠一眼看出。
  “你怎么知道？”夏书逸无奈，他的伤都伤在内里，古林和李希都没看出来，白诉泠怎么就看出来了？
  他本来不准备告诉白诉泠，因为他不想让白诉泠担心，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根本无法再接受那种特殊药剂。
  不能用药，纯粹只靠自愈，哪怕他这次伤得并不重，那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白诉泠黑眸幽幽。
  夏书逸愣了下，旋即哭笑不得。
  白诉泠不知道，但白诉泠学会诈他了。
  白诉泠以前明明不会这些，以前的他根本不在乎，所以也就不费心。
  “元帅，你学坏了。”夏书逸故作委屈，谁把白诉泠教坏的？
  白诉泠看破夏书逸的手段，他不搭理。
  他转身向着空地外走去，一边走动，一边用通讯仪给什么人发了信息。
  空地中到处都是来往的士兵和参加考核的人，相比起来时的兴奋，现在更多的人一脸沮丧，所以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夏书逸乐得清闲。
  他悠哉悠哉静静跟在白诉泠的身后，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