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室友的电话在不经意间已经挂断。
  手机握在手里，梁迎没打回去, 而是转身看向何序的手臂。
  他穿了墨绿色的长袖t恤, 轻薄的一层。
  “你把袖子捞上去。”梁迎说道。
  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何序先是“啊”了声, 梁迎声音轻轻, 继续道：“我想看一下。”
  看一下他被砸到的地方。
  何序反应过来，轻松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们搞苗木的，经历太多了。”
  梁迎不理会, 继续盯着他的手臂：“捞上去。”
  好男人是不会忤逆心上人要求的。
  何序乖乖照做, 把t恤捞到肩膀, 将手臂抬起。
  光线昏暗，梁迎打开手电筒，亮白的光源从手机扩散开来。
  手臂结实, 肌肉线条清晰。她低下头, 前臂有明显的淤青, 看着就很疼。
  梁迎眉头紧皱, 何序没让她的视线停留太久，手臂前后甩动。
  “你看，一点事都没有，活动自如。”
  梁迎关掉手电筒，仰头看向何序：“现在没事，不代表之后没事，保险起见，还是得去医院拍个片子。”
  何序刚想回答“不用这么麻烦”，梁迎继续道：“我陪你。”
  眼前人目光认真而坚定，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何序想要更加确定：“你要陪我去医院。”
  梁迎点点头：“医药费我也会承担的。”
  何序一贯以来的思想是“出门在外哪能让女孩付钱”。
  不过，梁迎帮他付医药费，他可以借口请她再吃个饭。
  一来二去又多了相处的机会，便没有推脱。
  梁迎在微信上和同事说了声。
  何序却没急着走：“你等我一下。”
  何序转身没了影，再度出现，手里拿着两个标识牌和一捆布条。
  等他走近，梁迎才看清标志牌上写着“前方危险，请勿靠近”，布条是黄黑相间的隔离线。
  何序放下标识牌，在两棵树中间绑上布条拦起来。
  梁迎懂了，他是怕再有人经过被伤到，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们绕行。
  路的一端形成阻隔，何序又去向另一端。
  梁迎见状，把他放在地上的标识牌拿过去摆上。
  她想拿第二个的时候，何序先一步：“还是挺重的，我来吧。”
  梁迎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这手臂的疼痛怕是又要加重了吧。
  大功告成，站在警戒线外，何序欣赏着自己精心的布置，松了口气。
  梁迎感觉到他的心安，不过还是催促道：“我们走吧。”
  我们。
  梁迎把她和他划分到了一起。
  简单的两个字，让何序心底泛起涟漪。
  梁迎喊了辆专车，到了医院挂急诊拍片。
  等片子的时候，她和何序又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
  这次梁迎学乖了，在自己和何序中间空了个位置。
  何序抱着双肩包，克制着没往旁边挪，侧过头问道：“你们那的树和灌木修剪过了吧？”
  梁迎没想到何序还记得这件事，把详细始末告诉他。
  “我去物业反应情况，一开始他们说再等等，没放在心上，我把危害说了一下，表述得比较严重，第二天就派人弄了。”
  “你怎么说的。”何序好奇。
  “就危及到别人的性命嘛。”
  “这样的例子其实不少。”
  何序说，“枝条砸到头，还有刺穿心脏的，比划伤皮肤严重多了。”
  轻描淡写的声音是在科普。
  梁迎却看着手机屏幕，抿紧双唇。
  如果何序伤到的不是手臂，而是他说的那些，后果她难以想象。
  梁迎侧头看向何序，表情是绷着的。
  何序也看着她，关切道：“怎么了，不开心啊。”
  梁迎缓缓开口：“何序，谢谢你。”
  何序唇角微弯，恍然大悟：“你在担心我。”
  梁迎没有否认：“我不是冷血动物。”
  何序把手臂伸直：“是不是比你的结实。”
  健身的和不健身的人有什么可比的。
  梁迎直言：“也比我的黑。”
  “……”
  何序噎了两秒，“比你白才奇怪吧。 ”
  梁迎想了想：“那倒也是。”
  何序：“我皮糙肉厚，被砸两下真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有负罪感。”
  梁迎毫不动摇：“有没有关系，也得看片子怎么说。”
  半小时后，片子结果出来。
  骨头没事，只是皮外伤。
  走出诊室，何序拎着放片子的袋子，问梁迎：“现在放心了吧？”
  梁迎点了点头，“那你记得按时涂药。”
  活血化瘀，让淤青快速消散的药。
  “记不住怎么办。”
  走下楼梯，何序有些苦恼，“年纪大了，事情一多，就容易忘。”
  梁迎很有经验：“在手机备忘录里设置提醒，每天早上醒来，或者晚上睡觉前。”
  何序小心翼翼试探：“还不如你给我发消息呢。”
  “我记性比你更差。”
  梁迎说，“有时候早上出门，都到楼下了，不知道门有没有锁，还得回去检查。同事和我说话，转头就能忘他们说过什么。”
  “甲方定的交稿时间，什么时候开会，什么时候做汇报，这些应该不会忘吧。”
  “都在备忘录里记着，所以我才推荐给你。”
  虽然有点遗憾，何序还是应下：“好，回头我试试。”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走出大门，停在花坛前，梁迎问何序：“你还要去取车。”
  何序给予肯定的回答，“不过我有点饿了，想先在附近吃点东西。”
  梁迎回了条微信，听见他问：“要不要一起。”
  梁迎也饿了：“那你让我请，而且不要找借口请回来。”
  是在谈条件。
  何序明白了：“吃了这顿没下顿，过了今晚不再见，是这个意思吧？”
  何序是聪明的，和他说话不需要绕圈子。
  梁迎点点头：“但是你救我这件事，我会永远记得。”
  怎么听起来像种缅怀。
  不过，也算是在她心里留有位置了。
  何序很乐观，明天的事交给明天再烦恼，先把这顿吃完。
  “行，都依你。”他笑着回答。
  梁迎和何序去吃了骨头饭。
  点完餐，面对面坐着，梁迎把手机放在桌上，低头刷着朋友圈。
  何序托着下巴，目不转睛注视她，眼里只能落入一人，周围的环境都黯淡下来。
  梁迎把头抬起。
  何序迅速把视线瞥开，佯装看着收银台上方的书法装饰，念出上面的字。
  “天道酬勤……”
  字正腔圆的声音，梁迎往何序那看了一眼，他侧头又面向墙面上的骨头汤简介。
  店员把餐食呈上来，她点的是玉米排骨，何序点的是山药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