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作者:
深碧色 更新:2024-05-15 00:04 字数:4199
徐思蕊被云浓气了这么久,如今才总算是心气顺了些,垂首掩去脸上的笑意。
第8章
云浓回到暖阁后,随即将此事知会了吴氏。
吴氏变了脸色,立即遣侍女取了替换的衣裳去寻人,而后又向云浓道:“今日是楚老夫人寿辰,断不能出什么岔子。”
“我明白,并没向任何人提起,”云浓喝了口酒暖身,而后道,“只是三姐姐怎么做,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吴氏蹙着眉:“等回去后,我自会将此事回禀老太太,由她来决断。”
不多时宴饮开席,云浓与徐思怡坐在一处,偶尔聊上几句,百无聊赖地将这酒宴给打发过去。及至午后,众人纷纷告辞散去,云浓原是准备随着吴氏离开的,结果竟被嬷嬷给拦了下来,说是老太太想再见见她。
吴氏觉着这是个好兆头,让她好好奉承老夫人,好将这门亲事给彻底定下来。云浓未置可否,毕竟这门亲事到底要不要定,还得等她见了那位楚三公子,看看究竟合不合眼缘才行。
楚老夫人待云浓称得上和善,问了她许多,几乎让云浓有些受宠若惊。
“三公子来了。”门外有侍女回禀了声,随即打了帘子。
云浓先前倒是已经料到,老夫人特地将她叫过来,应当就是想让两人见上一面,但她没料到的是,楚三公子竟然会是梅园中那位。
是巧合?还是徐思蕊有意为之?
云浓心中更为偏向后者。她先前还纳闷,为什么徐思蕊突然发疯,如今倒是明白过来了——徐思蕊这是自己不痛快了,就想着毁了她的亲事。
楚玄宇倒是知道了云浓的身份,却没想到她现下会在这里。
两人目光相对,皆是一愣,而后脸上露出些嘲讽的笑意。
不过两人倒都不约而同地没提梅园那件事,毕竟今日是老夫人寿辰,提那些事就是添堵了。
老夫人倒是有心撮合,可是还没说两句,门外的侍女就又通传,说是太太来了。
云浓来楚家前,已经被吴氏按着讲了楚家所有的关系,知道这位是楚玄宇的生母范氏。她不吭不响地坐在那里,听了会儿,倒是看出些眉目来。
这楚家,应当是老夫人想践行婚约,可范氏这个当家主母却不乐意,一听闻老太太让她与楚玄宇见面,便立即来盯着了。
看明白这点后,云浓也总算是弄明白,为什么她回洛阳这么久楚家却没问过半句了。
这亲事还是算了吧。
范氏不乐意,嫁过来也是找罪受,更何况她还把楚三公子给得罪了。只是这退婚之事得让楚家主动提,再有,徐思蕊这笔账她算是彻底记下了。
云浓不动声色地琢磨了会儿,而后寻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云浓循着来时的路,从花园穿过,结果途经水榭的时候,竟好巧不巧地遇上了顾修元。
他乍一看神色如常,但云浓对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一眼就看出他应当是喝了不少酒,八成是快醉了。
这就有些稀奇了……
要知道顾修元这个人一向自持,除了被她灌醉过两次,这些年再没醉过。
云浓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微微侧身,避让开来。
两人擦肩而过,云浓略微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却觉着手腕一紧。
离得近了,她能清晰地嗅到顾修元身上的酒气。
顾修元低下头看着她,声音低沉:“你是什么人?”
顾修元的声音压的很低,若不是腕上的触感,云浓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幻听了。她错愕地抬起头,对上顾修元晦明不定的眼神:“什么?”
两人离得极近,云浓只觉着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她疑心顾修元是认出了自己,可随即又否定了。她紧紧地攥着手,竭力让自己的反应更为自然些。
顾修元的目光定在她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上,神情似是怀念,又带着些说不出的意味。
见他不答言,云浓试着想要挣开:“你醉了,我去找侍女来。”
可两人之间力量悬殊,顾修元不肯松手,她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想了想,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日可是楚老夫人的寿辰,公子便是真醉了,也不该在此处失态。”
云浓的声音与先前大不相同,带着些吴侬软语独有的软糯,威胁的话说出来也损了气势。
顾修元恍惚了一瞬,随后勾了勾唇,话音里带上些嘲讽:“论及手段,你比你那表姐倒是强了些。”
这话来得太过莫名其妙,云浓压根没能理解他是什么意思,颇为茫然地看着他。
顾修元松开她的手腕,顺势将她腰间的香囊勾了起来,似笑非笑道:“你这香料又是哪来的?”
云浓对顾修元的脾性算得上熟悉,饶是如此,也愣了会儿,才算是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早前徐思蕊曾经问她要了些香料,想要借机接近顾修元,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触怒了顾修元。如今顾修元发现她用的也是这香料,便觉着她跟徐思蕊是一样的心思。
至于顾修元为什么会知道她与徐思蕊的关系……想来应当是那日金玉楼之事后,他因着柳氏脱口而出的“云浓”二字,让人去查了她的身份。
理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云浓先是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香是我自己调的,”云浓向后退了两步,垂眼道,“许是凑巧,让公子误会了什么?”
“凑巧?误会?”顾修元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未置可否。
云浓低声道:“我到洛阳没多久,许多人都不认得,若是无意中冲撞了公子,还望明示。”
按理说,她不该知道顾修元的身份,所以便咬死了不认。
她垂首看着地面,敛眉垂眼,看起来一副温顺的模样,与当年的怀昭郡主相差甚远。
顾修元并没全然信她的话,但也知道此时此地,自己如今的举止已经算得上是出格。按理来说,他如今该轻描淡写地说句误会了,然后让她离开才对。
这大半年来,想要攀上他的姑娘不在少数,可谓是用尽了手段。更有甚者,还有人寻了与怀昭郡主相貌相仿的美人送给他充作婢女……他将那婢女留在了身边,可没过几日,却又觉着厌倦无趣,将人给打发了。
纵然样貌有七八分相似,可举手投足之间的气韵却是怎么都学不来的。
可眼前这位谢姑娘,明明就只有那么一双桃花眼与云浓有些相仿,但却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方才那个错愕的眼神,抬眼间,似乎是与他的记忆重叠。
再有,自云浓去后,他已经许久未曾闻到过这香料的味道了。
先前徐思蕊的所作所为,让他着恼,可如今对着这谢姑娘,却并没有那种被冒犯的感觉,甚至让他生出“似是故人来”的错觉。就算明知可能是有意为之,但却生不起气来,就像他一贯对云浓那般。
顾修元顿了顿,开口道:“你随我来。”
说着,他向水榭走去,脚步略显虚浮,的确是醉了的模样——
若是理智还在,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云浓有些懵,愈发看不懂顾修元这是怎么了。明明她都做好准备,像徐思蕊那般被发落一通然后狼狈离开了,结果一晃神,他非但没动怒,居然还要她随着到水榭去?这是想做什么?
“这……只怕不妥吧。”云浓虽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公子若是有什么事,还请明示。”
她这竭力想要撇清关系的模样不似作伪,这副小女儿情态又像极了云浓,顾修元不自觉地露出点笑意,回过头来看向她,连带着态度都显得温柔了些:“你过来,将这香料的方子写给我。”
原来是要借用水榭中的笔墨?云浓莫名松了口气。对她而言,只要顾修元没发现她的身份,也没迁怒,那就再没什么可忧虑的了。
然而等她研了墨,提笔欲写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住了。
旁人不认得她的字迹,可顾修元怎么会不认得?字迹这种东西,根底并非是一时就能改的,何况以他二人相熟的程度,不管她怎么写,顾修元都能认出来的。
笔尖蕴着的墨滴在花笺上,随即晕开,成了一片刺眼的污渍。
“怎么了?”一旁看着的顾修元见她突然愣住,疑惑道。
云浓缓缓地放回笔,转念间,心中拿定了主意,向顾修元笑道:“这香是我费了好大功夫调出来的,岂有白给人的道理?”
这解释倒也说得通,顾修元长眉一挑:“你想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就是。”
云浓将信将疑:“多少都可以?”
顾修元颔首道:“是。”
“容我再想想,”无论如何,云浓都不可能在他眼前写这方子,故而只能拖着,“敢问公子姓甚名谁?等我想好了,自然会让人送方子上门。”
见她一副想要狮子大开口的模样,顾修元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报了名姓,而后抬手按了按额角:“你走吧。”
顾修元一旦醉酒,便容易头疼,云浓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怕是犯了老毛病。但这事跟她干系不大,行了一礼后,便离了水榭。
说来也巧,云浓才走了没多久,就又遇着了景宁,连忙避让开来行了一礼。
景宁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看起来倒像是要找谁去算账一样,她目光在云浓身上停了一瞬,便带着侍女们向水榭而去。
云浓站直了身子,盯着景宁的背影看了会儿。
景宁像是去见顾修元的,可这神情模样,活像是去见什么仇人似的。
当年她还在时,景宁虽不满她太过看重顾修元,但却绝不至于到这深仇大恨的地步。难道这半年来,景宁与顾修元结了什么仇?
第9章
云浓对时势知之甚少,仅有的那么点消息,大都还是捕风捉影听来的。
她不知道顾修元究竟是怎么做到如今这地步,更不知道景宁与顾修元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过节,而这些事,也不是如今的她能插手的。
她如今要料理的,还是与徐、楚两家的关系,顺道想办法挣些银钱,给自己留条后路。
徐思蕊蓄意报复她,想要毁了她与楚三公子的婚约,这事在云浓心中已经确准。但她只是在回到徐家后,一五一十地将此事告知了老太太,并没有添油加醋讲揣测。
然而老太太这样的人对后宅中的伎俩何其熟,只听个音,便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她当即便沉了脸色,令人去叫三姑娘过来。
这就是要让她二人对质的意思了。
云浓想也知道徐思蕊必然不会承认,无非就是你来我往地扯皮,闹得一地鸡毛。
“我与三姐姐必然是各执一词,倒也没什么好争辩的,”云浓平静地说,“只是楚三公子已经认定我是那等张扬跋扈之人,楚家太太也不像是想践诺的意思,这婚事许是做不得数了。”
老太太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对她而言,二人谁对谁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门亲事究竟能不能成。她紧皱着眉头,沉声道:“这亲事是你父亲在时与楚家定下的,岂是他家说反悔就能反悔的?”
云浓端坐在那里,垂眼看着衣裳上的绣纹,没再搭话。
今时不同往日,楚家如今是皇上的外祖家,楚三公子还算是皇上的表兄,上赶着想要同他结亲的人多了去了,哪轮得到她这么个家道中落无权无势的孤女?
退一步来说,就算楚家厚道,可被徐思蕊这么一搅和,楚三公子怕是也不愿意了。
徐思蕊此举实在是狠毒。
云浓对这门亲事没多上心,还能冷静,可若是换了原主,如今怕是百口莫辩,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对寻常姑娘家,这可是毁了半辈子。
许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徐思蕊进门后并没慌,一一答了老太太的质问,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只不过是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