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发烧
作者:
贫尼法号冬菇 更新:2024-05-14 22:33 字数:2245
开学季来临,恍然才觉两月已逝。
新学校陌生得让人心情彷徨,苏融被秃顶中年班主任领进高二九班。
“大家好,我叫苏融,来自庆城,麻烦以后请多指教。”
自我介绍完毕,她的坐位安排在一个戴红框眼镜的圆脸妹子旁边。
“同桌你好呀,我叫蒋露。”女孩扶镜友好一笑,向她伸出手。
苏融与蒋露双手交握,回以微笑。
“你好,同桌。”
日复一日的学习和生活, 就这样无味且枯燥地开始了,好像除了身边再也没有熟悉的面孔,一切并没什么不同。
早读晚习,按部就班,两点一线。
第一节课间,苏融打水时,看见蒋露被一个脸上挂了彩的男生沉声叫出去。
那人没穿校服,寸头痞戾尽显,她有点担心蒋露,尾随着观察情况。
下一秒,她隔着走廊石柱,猝不及防的,就看到壮硕匪气的男孩把蒋露压在墙上亲。
两人难舍难分的唇齿相依,苏融暗叹自己实在想太多了,红着脸去接水喝。
蒋露回来时嘴巴都肿了,她看起来很不好意思,苏融知晓她刚才肯定是瞟见自己了。
“没关系,能理解。”她摆手道。
“他是我男朋友,因为我早上生气没吃饭,他旷工专门过来送餐,人就是长得凶了些,挺直男,不坏。”
“你要吃吗?有煎饺、小笼包、冬菇面和青菜粥,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我可以吃口面吗?”
“当然,我特讨厌冬菇的,但他觉得很营养,非要加。”
“欸,你怎么……哭了?”蒋露讶异。
“没事。”苏融声音发哑,没吃进去,入口就尝到不是怀念的味道。
周五下午,她坐在公车上,箍着耳机,静默地看着窗外繁忙的人群、车流。
红绿灯交替轮换,有人在耐心等待,有人肩膀夹着手机匆忙穿梭而过。
好像人人都有一个具体的方向,该往哪里走,唯有她一直迷茫难遣、纠结徘徊,待在原地,无路可走。
突然,她目光一顿,心魂飘走。
“司机师傅,停车!”
“停啊,求你了。”
仓皇下车,她从人行道跑到马路中央,频频张望。
忽然一辆灰色汽车驶过,眼睛捕捉到一具宽阔笔直的背影,那人单手抄裤兜,正往西南昂首阔步走。
她不顾疾驶的车辆,横穿追逐。
“哥!”
终于拽到他衣袖,她喊出来。
行人一愣,缓慢回头。
“你认错人了吧?”
手陡然滑落,她呆站在原地发懵,仿佛不敢相信。
明明截然不同的五官,身高和背影却相似极了,以至于混淆了她的目光。
“抱歉。”她转过去身,失魂落魄。
耳机里正循环播放着一首悲伤的歌,女歌手温嗓淡淡唱着,每一句都夹杂微弱的哭音,没有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只有绵绵入骨的刺疼。
太忧伤的歌,每一声都像流进了散裂的心脏,撕扯出阵阵钝痛,难以自捱。
泪忽掉下来,牢固的防线瞬间破碎。
街头纷乱如潮涌,心却空荡无比。
与路人擦身而过时,踉跄的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已经无法自欺欺人。
她对他只有依赖吗?好像远远不止了。想念的仅仅是他每日不辍送的早餐吗?放不下的从来都是十年亲情吗?
为什么脑海里挥之不去,过马路时紧抓的手、抱在怀中滚烫的温度、做错事时又训又宠的笑容。
思念的所有,逐渐拼凑出了一张完整的脸,她却根本不敢去看。
是谁最先偏离了轨道?又是谁明知不可为还控制不住地黏上去?
是谁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加倍伤害?是谁把错故意全推到另一个人身上?
不能想,不可想。越是努力回忆,揭开时就越会发现事实面目全非。
晚上,温婉茹给苏融盛了碗很满的饭,忧心忡忡:“这个瘦法不行,水土不服吗?怎么看着像掉了十斤?心情不好,不适应新城市,还是想朋友了?”
她咳了咳,“上个礼拜感冒了,一直没好,就胃口变差了些,姨妈别担心。”
“睡觉前喝杯冲泡感冒灵,要是还不见起色,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好。”她挑出菜里的青椒,应道。
“啊,对了,融融可能还不知道吧?今天你哥打了视频过来,学校报的是北清大,专业选了经济学,这一声不吭的,军训都过完了才报备,那边阳光毒辣,人晒得好黑,也跟你一样,瘦了些,但更加硬朗了,倒像个军人。”
其实她早知道儿子够到分数线后大概率会报最好的北清大,即使他选别的学校,他找的理由也一定能说服她,早熟的贺戍非常有主见,一旦决定好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在择校和选专业方面她就没过多干涉他,也因自己工作忙碌,联系不上也悻然作罢,允许他按兴趣来。
“之前姨妈还以为他会选计算机或者航空航天制造呢。”
苏融握紧了筷子,失去联系快三个月,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听到关于他的境况,心情顿时五味杂陈。
“哥……他在北城过得怎么样?”
“很不错,没听见他说有什么不适应,剃了个头,显得更精神结实,适合去国旗班,踢正步,提枪升红旗。”
“那……”她垂头,扒着菜。
“什么?”
“没有,姨妈我先去洗碗。”
苏融洗完澡,头有些疼,擦干头发,躺进床,掏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浏览到叶灏翔动态时,瞳孔微震。
叶少爷:今个儿,与众发小在北城夜色酒吧一聚。配图三张,请夸我帅。
苏融一一点开,去寻找某个可能出现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她不死心,强撑着疲累的眼睛,又仔细努力地搜索,终于在最后一张,摆满酒瓶的长桌角落,找到让人心悸的轮廓。
他低垂着睫,指捻着酒杯,光影太晦暗了,她一点也看不清他脸上具体的表情,只依稀看见他脖颈上的青筋,仿佛在不停跳动。
半夜忍不住连连干呕,从全身发冷到置身火炉,她知道自己是绝对发烧了,却完全没力气起身吃药。
她抱着还亮着屏幕的手机,看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抿紧了干裂的唇。
泪一颗接一颗流下来,又梦回曾经。
“哥,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