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阳早就机灵地起身去拿酒了，刘建强看着儿子的背影，脸上净是慈父笑容，“我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有阳阳这个儿子，也幸好他争气，学习成绩好，不用我操心！”
  荆京扬点头，“刘阳的确很能干，不过，叔，你怎么是小学毕业呢？您那时候，已经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了吧？”
  “唉，别提了，小学毕业还是我骗刘阳的，我怕他嫌弃我文化水平低，其实我连小学都没毕业，就读了个二年级。”
  “这是什么个情况？”荆京扬举杯敬他的酒，刘建强跟他碰了碰杯，一口喝了个干净，舒爽地叹了一声，“大侄子，你不知道，我们老家，是个在地图上找都找不到地方，大山沟子里，我们村里的人，都是住树上的，盖的树屋！”
  “哦，你们还是少数民族？”
  “少数民族？别说可能还真是！不过我们那会儿可真穷得揭不开锅了，我爷爷怕饿死一家人，就带着我们出了山，后来来了西京，就在城里打工糊口了，虽然也穷，但总比之前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好。”
  “的确也是，”荆京扬为刘建强倒酒，“那这么说来，叔你的故乡离西京还挺近的？”
  “远也不远，就是难走，不过现在那里也都没人了……”
  “酒来了！”刘阳提着一打酒跑来往桌上一放，“喝吧，喝完还有！”
  “你小子。”刘建强笑骂一句，“还不替你荆哥倒酒。”
  刘阳应了一声，熟练地拿指甲划开塑料包装，抽出一瓶打开，替荆京扬满上。
  刘建强道：“喝酒别喝闷酒，大家一起喝，味道才好。”
  刘阳对荆京扬眨眼，“哥，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荆京扬苦笑一声，“你哥没有女朋友。”
  刘建强笑容变淡，“大侄子，你听叔一句，这世道，最不值的就是为女人伤心。叔是过来人，听叔的，准没错！”
  刘阳才坐下，闻言轻松的表情变了一变。妈妈的抛夫弃子，永远是他爸的伤疤。
  荆京扬又举了杯，“叔，你别听刘阳瞎扯，来，喝酒。”
  刘建强咧嘴，“不是为了女人就好，来，干杯！”
  “好，干！”
  ***
  星期一又是忙碌的开始，耿柔在复印室打印着马上要开会的资料，印的张数有点多，复印机又卡了纸，耿柔蹲下打开机盖，熟练地从里面扯出打印到一半的纸张。
  “快点快点，马上就要开会了。”方蓉和张从柳踩着高跟鞋匆匆跑进复印室，找了个死角一蹲，左手包子右手咖啡地猛吃早餐。公司不让带早餐来吃，她们又必须争取多一秒的睡眠时间，只能牺牲优雅的早茶时间。
  外边人看着光鲜亮丽的白领，其实还是社畜啊。
  耿柔默默看了她俩一眼，转回头做自己的事。
  “耿柔，你看见汪珊了没？”方蓉嘴里咬着肉包含糊不清地问。
  “没看见，她还没来吗？”耿柔有点奇怪，要是这两位迟到还可以理解，但汪珊是个很自律的人，她一般会提前五分钟到公司，有条不紊地准备上班。
  “会不会在便秘？”
  走廊外有人叫开会了，方蓉将还剩一半的包子一口塞进嘴里，鼓得跟个松鼠似的，她一边捶着胸口一边跟张从柳匆匆跑出去了，耿柔也连忙收拾好自己印好的资料，抱起一沓还温热的a4纸出了复印室。
  耿柔走进会议室，大部分人已经到了，杨靖宇又不在，不过副总和总监们都在，耿柔给每一个座位上都发了一份资料，李贤招手，让她坐到她的身边。耿柔坐下来，环视一圈，还是没看见汪珊。
  “好了，坐下的不要说话了，都把手机调静音，我们要开会了。”李贤拍拍手。
  星期一早上的会议是常规会议，主要定一下这个星期工作的大方向，不过副总和总监们都会先讲几句，这些听在耿柔耳里很是无聊。她稍稍侧目，看向正认真听讲的李贤。
  这两天她跟大柔一直在监听李贤的手机，她已经连续两个晚上都应酬到三更半夜了，这个老总那个老总，各各都能从七点吃到凌晨一两点，还都喜欢吃什么新鲜的，不知道哪家的饭店，菜单都是用编号，录音里的总听他们说几号几号，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不过不管吃什么，应该都很撑了吧？
  原来那些富商的大肚子，都是这么来的。
  耿柔只觉李贤工作辛苦，放假日还得应酬，其他也听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有一通电话大柔听了很感兴趣，是杨靖宇的妻子罗莎打给李贤的。其实内容很简单，罗莎出国玩了一圈回来，带了两条丝巾要送给李贤，说是给她和有希子。李贤很高兴地道了谢，好像抱怨似的说有希子还在国外没有回国。两人东南西北扯了一阵，感觉就像两姐妹似，李贤还建议罗莎多给杨靖宇准备点好吃的补补，他这段时间与一群大男人在外出差，一定没吃好。
  耿柔听罗莎的语气好像不怎么相信，她似乎怀疑杨靖宇在外面有女人，李贤替自己老板叫屈，说自己能拿性命担保，杨靖宇对他美丽大方的妻子忠贞不二。罗莎最后好像被劝通了，她说了一句挺有意思的话：“nancy，我现在只相信你了。”
  既然怀疑丈夫有外遇，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不应该就是时时跟在身边的美丽秘书吗？虽然耿柔并不相信杨靖宇会出轨，但从各种影视小说伦理大剧上来看，不应该是这个走向吗？
  是李贤好得让罗莎放心，还是她有什么其他理由深得罗莎信任？
  “是有希子啊。”大柔突然出现。
  耿柔拧眉，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李贤是女同？
  “大概是吧，今天中午让我出来吧，我套套话。”
  哦，好。
  耿柔脑海里开完了小会，外边的会议还没开完。四十分钟后，晨会才告一段落。接下来是领导层的会议，耿柔跟着小员工们走出了会议室，李贤留在里面。
  方蓉伸一个懒腰，“终于开完了，累死姐，差点睡着，不过汪珊也挺能的，到现在还没来，是不是睡过头了，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还是让她……汪珊，你在干嘛？”
  耿柔顺着方蓉的视线望向财务室，汪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公司，但她正拿着一个富士苹果的箱子在收拾东西。
  “喂，你干什么，要外调啊？”方蓉笑嘻嘻地走向汪珊。听说他们要在外地设立工作室，难道是真的？
  汪珊面无表情地抬头，“外调个屁。”她将自己的笔记本扔进箱子里，“我被解雇了。”
  第74章
  跟着进来的耿柔与其他几人大吃一惊，“解雇了，为什么？”汪珊不是挺认真工作的吗？也没出什么纰漏啊。
  “我怎么知道？”汪珊往箱子一件件狠狠扔进东西，“我今天早上刚要来上班，就接到人事的通知，叫我不用来了。”
  “喂喂，这样也能行？你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解雇你？”张从柳嚷嚷。
  “小点声，这是私企，解雇人还要理由吗？”
  汪珊冷笑一声，“人事说我消极怠工。”这话大概是反着说的，她可能是认真过头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理由真心太敷衍了，汪珊是他们这群人之中最认真工作的一个了，她们没有被消极怠工解雇，她却被fire了？
  汪珊的东西本就不多，她很快收拾完，拿封口胶将箱子封好，“我走了，你们好自为知。”
  “喂，你这就走啦！”
  “等等，中午一起吃个饭啊。”
  出来拿东西的李贤发现大家都聚在财务部，探进头来不免一愣，“这是怎么了，汪珊，你收拾东西干嘛？”
  “李贤姐，汪珊说她被解雇了！”
  “李贤姐，你也不知道这事啊？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被解雇？为什么？”李贤脸色微变，与汪珊对视一眼，好像想起了什么，“你们先别急，都出去干活吧，我先跟汪珊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一听大家都鱼贯而出，现在能帮上汪珊的，估计就只有李贤姐了。
  耿柔跟着出了财务室，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她叫大柔，大柔却不在，大概在为中午的出现养精蓄锐。耿柔一路走回李贤的办公室，看看没人，拿出口袋的耳机插在手机上，点开了熊猫头像。
  吕池的小熊猫将别人的手机变成了自己的监听设备，只要对方开着机，小熊猫就能听到声音。
  “……果然还是那件事吧？”模糊的声音传出来，是汪珊。
  那件事？什么事？
  “应该不会吧，那件事我已经报告诉给了上级，他们也说会调查处理，估计是别的什么事，我再帮你问问，你别着急，在家里等我的消息吧。”
  “李贤姐，你别问了，这个公司无缘无故就解雇人，我也不想待了，并且我觉得一定就是那件事，以前有个交好的学姐就告诉我，有些公司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账，让我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算了，我还是不自己惹麻烦了，你也小心点吧。”
  “不应该啊，不行，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谢谢你了，李贤姐，你还是别问太多的好，虽然你是杨总信任的秘书，但你说到底还是个打工的，万一你跟我一样，触及了那些大佬的隐秘，也许会跟我有同样的遭遇。”
  “唉，可不是吗，珊珊，这年头，在外面闯荡真的很难啊。”
  两人的对方告一段落，随后耿柔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耿柔从百叶窗的缝隙往外眺望，汪珊抱着箱子走出来，看样子要离开了。
  大柔。耿柔又叫了一声，大柔还是没有回应。
  也不知道是她想得太多，还是突然有了野性直觉，她总觉得汪珊嘴里的那件事跟李贤的死有关联，她取下耳机，思考了几秒钟，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李贤将汪珊送到门口，拍拍她的肩膀又安慰了几句。
  耿柔从后面跑上来，“我送汪珊姐下去吧。”
  李贤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好，那你就替我们送一下汪珊吧。”
  耿柔按开自动门，自发向汪珊伸手，“汪珊姐，我帮你拿。”
  “不用……”汪珊还没来得及拒绝，她怀里的箱子就被耿柔抱了过去，心情跌到谷底的汪珊因她的举动而稍稍抚慰。她与李贤挥手告别，又对着李贤后面的同事们点了点头，转身与耿柔一起走到了电梯口。
  方蓉等人虽然跟汪珊是同事间的泛泛之交，但这种情况下看她落寞离开，有点小伤感。
  “汪珊姐，你怎么回去？”电梯还在上面艰难往下，耿柔转头问。近距离看汪珊，她的眼睛是红的。大清早就发生这种事，任谁都会难过。
  “我搭地铁回去。”发现她的注视，汪珊装作看电梯情况，移开了视线。
  “哦，那我送你去地铁口吧。”
  “不用了，你回去上班吧，我没事！”
  “我也没事，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电梯下来，里面有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耿柔与汪珊进了电梯，都默默无语。
  电梯下至一楼，两人出来，两个西装男没有出来，他们要去地下停车场。这会儿是上班时间，明亮宽敞的大堂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其中包括三个保安。耿柔抬了抬纸箱调整了一下位置，汪珊忙道：“我来拿吧。”
  “不用，我拿得动。”耿柔道，“就是我真不明白，汪珊姐，你到底是为什么被解雇？”
  汪珊冷笑一声，“说到底是些腌臜事罢了。”
  “不是星期五的时候还好好的，你中午还加班，说有事要找李贤姐……难道就是那件事吗？”耿柔凑近汪珊。
  汪珊脸色微变，她似乎没料到耿这么聪明，一猜就猜中了，“你别问了，跟你无关，问多了对你没好处。”
  “果然就是呢，”耿柔压低了声音，这几天大柔的演技耿柔也学了一些，“你跟我说说吧，汪珊姐。”
  汪珊走进自动转门，耿柔走了下一道，出来时汪珊已经快下了台阶，但耿柔不担心，她手里还有她的东西。果然走到一半汪珊记起来了，她回头看了耿柔一眼。
  耿柔趁机快步而下，“汪珊姐，你就告诉我吧，我只是实习生，过了暑假就走了，你就当我是树洞，向我吐吐槽也好啊。”
  汪珊本来不打算告诉耿柔，但她一想也是，反正自己都被他们解雇了，还替他们保什么密，并且自己憋着也难受！汪珊放慢脚步，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东风林大厦，“……我前两天盘账的时候，发现每个月总有一笔拨到一家名为保利工作室的款项，数额还比较大，我找了合同，合同上面说的是用作模特礼仪的培训，可是我们已经有一家培训公司了，并且收的钱也没这么多，我就在想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所以我去问李贤姐情况，李贤姐说她也不知道，要等今天来问一下领导情况，谁知道今天早上就……”
  汪珊一骨脑说完，不屑冷哼，“那个什么保利，估计是个空壳公司，用来偷税漏税的吧！”
  是这样吗？杨哥看上去不像那样的人啊，并且这不是还是个新公司吗？耿柔有点想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汪珊的遭遇一定跟这家公司有关。
  保利，这到底是家什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