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06
作者:寒菽      更新:2021-01-10 09:25      字数:3602
  虽然早就听闻西北干燥, 但顾雪洲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干燥程度, 没待两日他就被风刮得觉得脸干得发疼,又因为伙食肉多菜少,吃得上火, 嘴唇都有点起皮了。先时带来的膏脂能用是能用, 但是不太好用, 顾雪洲想着该再调配一种保湿度更好更持久的面脂唇脂。
  沐雩跟着他舅舅当差去,顾雪洲则轻车熟路地把香雪斋开起来, 如今沐雩有钱, 他不爱花钱, 都交由顾雪洲去管, 积蓄都在顾雪洲的腰包里,平日里沐雩只留些零散银子应急。他们是打算在此定居,所以顾雪洲这次不是吝铺面,而是直接买下一个铺面,还在找工匠把店面装潢一番。
  沐雩去了舅舅的兵营,他手下带着五千精兵过来的, 人多不算多, 少不算好, 进兵营头一天先“打了一架”。
  赫连光他们这些世居山上做土匪的人, 个个悍勇好斗, 底子就好, 又有沐雩好好调()教过, 拿出了上等的拳谱和枪术来教给他们, 王将军见了他这支军都心生羡慕。话说回来,他这个外甥还是不止是有运道,还很有手腕,年纪轻轻就爬就官居三品,比他这个当舅舅的还要强。
  双方手下在练武场比了七八场,输赢各半,不分伯仲,喝彩声一片。
  气氛慢慢热闹起来。
  老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男人的交情就这样培养,打几架自然就熟了。当年他和杨豆豆就是这样认识的。打完,再烤上几只全羊,一起吃肉喝酒唱军歌,别提多畅快了。
  沐雩喝了不知多少酒,醉意微醺,但比旁边那帮子东倒西歪的要好多了。
  王将军在这氛围中,被人起哄着,直接抱着酒坛子仰头喝酒,前襟都打湿了,喝完把酒坛子就地一砸,直接脱了上衣,绑在腰际。
  舅舅今年四十几岁,圆背蜂腰的硬汉,背后和左手臂上有两道特别粗的疤,看上去触目惊心,其余各种深深浅浅的小疤许多,看不过来,他赤膊红脸,双眸明亮,随意提起一把普通红缨枪,对沐雩道:“来,跟舅舅练两手,我看看你的武艺有精进无,如今练到你师父顾师傅的几分真传了。”
  沐雩自然不虚,但他没有舅舅那么豪放,只把长衫下摆撩起来往腰带里一塞,也提了一把红缨枪,迎枪而上。
  见这对舅甥上场,不知是谁带头起哄,带着一群人都在呱呱呱鼓掌,叫好,一边为沐雩喊,一边为王将军喊。
  两人走到练武场中央。
  王将军笑着道:“不用担心我一把老骨头,拿出真本事来就行了。”
  沐雩谦虚:“我还要请舅舅届时手下留情呢。”
  王将军哈哈大笑,两人各摆姿势,沐雩压身开亮。
  “三、二、一。战。”
  一瞬间,两人都似出鞘之剑般,蹂身而上,缠斗起来,枪影快得只剩残影,围观的将士此时已没有闲心喝彩,只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去看这两人的招式。
  两人随都持长枪,但风格却略有不用,王将军使长枪犹如牛角虎爪,迅猛重力,大开大合,沐雩的长枪则如银蛇,轻盈善变,只要露出一点点小破绽,就会被他抓住攻破。
  两人过了十数招后,王将军突然忽刺出一枪,沐雩不但不必,反而迎上前去,轻轻一跃避开。这一枪砸在地上,竟生生将练武场的石头地砖给刺出一道蛛网般的裂痕,沐雩直接踩上这枪,稳稳地踩着这长枪往前跑了两步。
  王将军长枪向上一挑,沐雩好似没有重量一般,飞至空中,足尖一踏,旋身往后,轻松落地,收枪。
  王将军眸光大亮,非常欣赏地大喝一声:“好!”
  这一番兔起鹘落的枪斗太过精彩。
  须臾之后,将士们才蓦然发出喝彩声,掌声如潮。
  点到为止。
  舅甥两人不打了。
  王将军枪尖轻轻点地,枪杆上,被沐雩踩到的地方已经断了,他稍一用力,就如干柴一般断开了。这是踢在枪杆上,万一是踢在人身上,那真是不敢想象。
  王将军说:“后生可畏。一脚把我的长枪踩断了。”
  王将军把折成两半的长枪捡起来,心疼的:“幸好枪头没什么问题,重做根枪杆修一修还能用。”
  但这只是普通士兵用的枪,若是换成王将军的白木黑银枪,沐雩还未必真能折断。
  沐雩撩起袖子,他的手臂方才被枪杆拍了一下,一道青紫:“舅舅你太厉害了,我连您的袖子都没沾到呢。”
  沐雩坦荡地说:“我输了。”
  王将军摇摇头道:“我枪都断了,再打下去你必能打到我的。那算是平手吧。”
  毕竟只是切磋,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沐雩觉得要真是生死较量,他并无把我能赢过舅舅。即便他自负天资过人,但舅舅的枪法是实打实在刀山火海里练出来的,看似没什么稀奇,一丝花招都没有,每一枪都干净利落。听说舅舅没跟什么名师学过,单纯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后来沐雩还去问过舅舅师从何人,舅舅笑了笑说:“哪有什么师父,我们家原先是书香门第,但我对拳脚有点兴趣,小时候会跟着爷爷比划一下五禽戏。起先刚被流放到这里时,我还是军奴,每日负责喂马洗马劈柴烧火,但都是劈柴我也劈得很用心,每日都磨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劈柴都是随意一劈,我回去看那块木头的纹理,去想该从哪劈才最省力最快,该用多少力气。后来有天狄人夜里偷偷来冲我们的营地,我就是用那把柴刀拿到两个敌人首级,这才被老将军看中提拔上来。”
  舅舅跟顾师傅两人的风格极不相同,若论武功造诣,只是切磋的话,沐雩觉得舅舅必定在顾师傅之下,但若是生死之战,胜负未可知。反正哪个他都打不过。
  与此同时。
  张掖的五品同知许大人正在与他的夫人在家中商量,许同知的夫人姓林,称林夫人。
  林夫人苦恼地说:“……听闻王指挥使家的那会儿在镇上开了胭脂香粉铺子,到时我们该去结交吗?唉,这若是个女子,不管是什么身份,我都敢厚着脸皮去问好。可偏偏这是个男子,可怎生是好?王将军的这位外甥也太不讲究了,王将军作为舅舅,竟然就这么由着他胡闹,也不管管他。”
  许大人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谁说不是呢?”
  官场交际,不单单是在职场上要打交道,后院的夫人太太小姐们也得联络感情,起先碰上再难缠再不像话的,起码是个女子。沐雩的爱人却是个男子,说他们无媒苟合吧,沐雩这样光明正大地亮出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狂言早就放出来了,不过是因为男子不能被官府承认罢了,但说是正经的内人吧,没有官府的婚书,算什么呢?沐雩还与人说,假如男子与男子可以签婚书,他一定早去领了,但领不领得到,他都将他家的那位当做是他的妻子。
  如此一来,他们要不要去结交他家的那位呢?
  林夫人问:“王指挥使家的那位叫什么?你见过吗?”
  许大人痛心疾首地说:“应该是姓顾,名讳我不太清楚。我没见过。但王指挥使我见过,凤表龙姿,英雄气概,也没那等妖里妖气的怪模样,好生生的一个大丈夫男子汉不知怎么就喜欢男人了。”
  林夫人心想,那定然是那个姓顾的男子是个男狐狸精转世,前途无量的一个青年被他勾引得不顾前程,做这等勾当,她也曾听说过男宠小倌之流,不男不女,烟视媚行,叫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许大人叹气道:“到时你先瞒着身份去那位的脂粉铺子见见吧,到时我们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结交。王指挥使盛宠正隆,就算不交好,也万不可得罪。”
  七八日后。
  林夫人听说那甚么香雪斋正式开张,开业前三日还有折扣,就带了另个丫鬟过去看。
  虽说西北苦难,但此处毕竟是行(政中心,也有不少富裕人家。哪里的女子都爱美,顾雪洲的香雪斋装潢精致,颇有江南情调,不少人路过见着都会进来逛一逛。
  林夫人进门时看到敞亮的屋内有二十几个人在,五六个伙计在招呼客人,店内的商品无一不精致,有江南细瓷的盒子,有雕花小木盒,有印花锡盒,还有贝壳装的。
  她内陆人出身,而后又跟随丈夫定居西北,少见此等海物,不仅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才拿起来,店里的伙计便走过来,笑着道:“夫人好眼光,这是我们的新品,鹅油膏,拿来润面抹手都可,这是试用品,您要不要打开试一试。”
  林夫人的目光转向这名店里的伙计,感觉眼前一亮,这个男子肤白无须,身着青色圆领长衫,如一丛青竹,温润清秀,他帮着打开贝壳,用小勺挖了一珍珠大小的香膏,抹在林夫人的手背:“男女授受不清,夫人您但将香膏在左手背上抹匀。”
  林夫人将香膏抹好,左手的皮肤看上去水润多了,与右手放在一起对比格外明显,她不禁高兴地点头:“是挺好的。”
  顾雪洲颇为骄傲地说:“这款香膏保持润泽的时间也颇久,你先别买,可以到晚上再看,一定依然如此润泽,市面上没有比这做的更好的了。到时你知道我没骗你,觉得好,再过来买吧。”
  林夫人顿时觉得这个伙计还挺奇怪的,你说这出来做生意的,竟然不哄着客人买,还让人先别买。但见他这样信心十足,她觉得男子一定所言非虚。
  这时,另一个伙计喊道:“东家!顾东家!您请过来一下。”
  顾雪洲回头:“我这就过去。”
  说完,顾雪洲风度翩翩对林夫人道:“夫人请自便,四处随意看,柜上放着的,都是可以自取试用的,但得用旁边的小木片挑着用。我先失陪,若还有事,尽可以来找我。”
  顾东家?!林夫人如遭雷击,她望着顾雪洲的背影出神,不敢置信,她才刚见顾雪洲,觉得此人谈吐修养容貌都不错,差点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如今被提醒之后,她猛然想起来了。
  哪个顾东家?是这家店的老板?那个传闻中与王指挥使搞龙阳之癖,被其称为“内人”的顾姓男子?
  天呐,这个男子看上去好生生的,一点都瞧不出有那方面的癖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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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圣父飞快地和姐姐妹妹打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