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骨 第30节
作者:九鲸是为      更新:2024-05-14 18:29      字数:3955
  “不用。”
  佟颂墨拒绝的话刚落下尾音,突然觉得脚底一空,他竟然被周翰初给当街抱了起来。佟颂墨吓得伸出手搂住周翰初的胳膊,尴尬的说道:“你干什么!”
  “你不敢劳烦我大驾,我只好主动劳烦一下我自己了。”周翰初说着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往车上走去。
  佟颂墨意识到周围有不少人投过来好奇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只能抱紧周翰初的脖子,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墨香,将脸埋进他的怀抱里,恨不能不露出自己的丝毫脸。
  好不容易到了车上,佟颂墨抬脚就踢了一下周翰初:“你疯了?”
  “我担心你伤口裂开。”周翰初说着摆了摆手让司机先开车。
  佟颂墨冷哼一声,没说话。
  周翰初叹了口气:“我错了,行了吧?”
  “原来周将军也有做错的时候?”佟颂墨阴阳怪气的看着他,“我还以为周将军这辈子不会有错。”
  “你这张嘴,可真是得理不饶人。”周翰初叹息一声,“这样,我答应你一件事,就当做是我的道歉礼。”
  佟颂墨挑眉:“此话当真?”
  周翰初点头:“话说在前头,不可旧事重提,不管是今日之事,还是流民一事,过去就过去了。”
  “你原在这儿等着我。”佟颂墨眼珠子一转,咳嗽了两声,道,“我想吃荔枝,明日晚上我要吃着,可否?”
  二福忍不住回过头来:“佟少爷,荔枝都是闽地产的,这……就是把马儿都跑死了,恐怕也没办法在明日晚上送过来呀。”
  “做不到,就当这话你没说过,”佟颂墨说,“旧事重提这事儿,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看是你馋了,”周翰初说,“你不是最爱吃荔枝这水果了么?”
  佟颂墨太阳穴一跳,回过头看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荔枝?”
  “你在北平……”
  “别用这理由来糊弄我,”佟颂墨神色微正,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道,“我留洋之前不爱吃这玩意儿,连我哥姐与我爹娘都不晓得我爱吃荔枝,更何况是什么北平的百姓们。你怎么知道的?”
  “……”周翰初顿了顿,用了一个一听就是编的的理由,“猜的。”
  佟颂墨不信任的看着他:“周翰初,你瞒着我什么。”
  周翰初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道:“颂墨,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我总不会害你。”
  佟颂墨抠着自己的掌心,半晌没出声。
  车稳当的停在至正堂门口。
  “去吧。”周翰初先开口说道,“晚上我过来接你。”
  佟颂墨又在车上坐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才伸出手开了车门,那一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周翰初,与他四目相对。
  “我可以不问,也可以相信你,”佟颂墨说,“但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
  周翰初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腕表,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
  第50章 无人知是荔枝来
  佟颂墨回燕喜楼时,一大堆丫头围着案几打转,好似见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这东西,就是以前,不是有句那什么诗吗?什么荔枝来的……哎唷,实在没文化,想不起来。”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你们也太夸张了,现在荔枝哪有那么贵重。”
  “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荔枝闽地那边才有的卖,买是能买,也就贵了点,可要在这么短时间买回来,真是不容易,火车也跑不了这么快呀。”
  “这倒是,那你们可知道将军是从哪儿买到的?”
  “这我倒是晓得,听说衡城有个富商,为了讨好他的二太太,此次去了一趟闽地回来,正好带了些荔枝,将军也不知去那儿跟人家谈了什么条件,才换得了这么几枚荔枝,巴巴的拿回来给咱们的佟贵妃了!”
  佟颂墨听这群丫头是越说越离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轻咳了两声。
  丫头们立马做鸟兽状散开,苏娘尴尬地说到:“佟少爷,好些丫头没见过荔枝,特地来长长见识。”
  佟颂墨摆了摆手,没说什么,丫头们这才松了口气退下去。
  案几上放着个白玉的盘儿,里头有十来颗红红的荔枝,好似还带着露水似的,佟颂墨牙根发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问道:“苏娘,周翰初呢?”
  苏娘忙停下脚步:“我今儿还没见过将军。”
  “哦。”佟颂墨没忍住,伸出手剥了颗,红色的外衣里面是白嫩的内果,汁水溅到手指之间,冰冰凉凉的,就连这夏日的暑意也消减不少,送入嘴里,甜腻的滋味散开,久违的味道勾起了佟颂墨味蕾的跳跃,他又一连剥了好几个。
  眼瞅着玉盘里只剩下三个,佟颂墨忍住了,总不能人家买了荔枝回来,却一个也吃不着吧。
  佟颂墨拿报纸盖了一下荔枝,见不着就能欺骗自己已经没有了。
  他刚做完这动作,周翰初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响起来:“怎么不吃完?”
  “给你留的。”佟颂墨道,“你拿什么条件换的?”
  周翰初“嗯?”了一声。
  “方才我听丫头们都聊了,说这荔枝是衡城一个富户的?”
  “是。”
  “你应了他们什么条件?”
  周翰初笑看着他:“怎么,夫人这是怕我吃亏?”
  佟颂墨一顿:“……我只是好奇。”
  周翰初笑得更畅快,片刻之后才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吃亏。衡城眼前赋税重,他在衡城的生意有些做不下去,便想着扩展一下版图,来庐城开几家分店,希望我可以行个方便罢了。”
  “说来赋税,你好似讲前几日抓住的两人中,有一日就是因为赋税而来?”佟颂墨问道,“我也听说过,其他省,尤其是蜀省那边,军阀们的税收连未来五十年的都给提前收了,压榨百姓,充盈自己个儿的腰包,衡城亦是如此?”
  “倒没那么严重,但是压力同样不小。”周翰初看着案几上那几颗荔枝,“本就是特地给你的,你吃了便是,不用考虑我。”
  “此话当真?”佟颂墨可不跟周翰初客气,一听这话立马伸出手去又剥了一颗,送入嘴里。
  周翰初看得好笑:“当真。”
  佟颂墨又吃下一颗,含糊不清的说:“庐城也这样?”
  周翰初顿了顿,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道:“我的确收到了上面让我加重赋税的命令,但还在犹豫。”
  佟颂墨认真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周翰初吐出一口浊气,有些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眉角,道:“加重税收,只会让百姓的日子更加难过。庐城不缺钱,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赚钱,我有心要减少税收,可如此一来,必定会牵动他人利益,说不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说——我该不该做?”
  佟颂墨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当然该做。”
  周翰初看着他那双坚定的蓝瞳,突然笑了,道:“我也这样觉得。”
  佟颂墨吃完最后一颗荔枝,道:“其实你心中早有答案了,对吧?”
  “对。”周翰初重重点头,“我一步一步从一个小士兵做到如今的将军,所求的,从来就不是权利与地位,权利和地位只是我为了实现救国的一个手段而已,若是要为了坐稳这个位置而让百姓流连失所,口腹难饱,岂不是本末倒置?”
  “想做,便去做。”佟颂墨道,“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给顶着,怕什么?”
  “好。”周翰初的视线落到空了的玉盘上,调侃他,“说不留,还真不给我留啊?”
  佟颂墨吃了这么多荔枝,本就有些愧疚,一听这话立马抿了抿唇,道:“不是你说了不给你留?”
  “逗你的。”周翰初笑道,“你若还想吃,我便命人去闽地买,这回给你再多买些,让你一次性吃个痛快。”
  “可别,”佟颂墨耸了耸肩,道,“现在估计全庐城又在传了——说你效仿唐玄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我是唐玄宗,那你岂不是佟贵妃?”
  听着这三字儿佟颂墨便觉无语,荔枝壳一把抓起往他的脸上一扔,道:“闭嘴。”
  “你这言下之意,不正是如此么?”周翰初一下躲开,荔枝壳散落一地,他一个转身,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佟颂墨的身侧去,笑道,“佟贵妃,准备好的喜服,你可看了?”
  佟颂墨一愣:“喜服到了?”
  这喜服是周翰初特地命人去找了北平最出名的刺绣大家,一针一线缝制赶工出来的,本来计划还要几日时间,结果今儿个早上便送了过来,眼下正在苏娘那儿放着,等着佟颂墨试。
  佟颂墨倒也确实好奇这喜服长什么样,二话不说就要起身去看,周翰初也连忙跟上。
  书房里挂着一红一绿两件男士的喜服,简朴得很,只两个大袖子上绣了一龙一凤一花,但佟颂墨却有些爱不释手。那绣工极好,栩栩如生,让佟颂墨想起佟颂云来,他阿姐也有一手极好的绣艺,是这位绣工大师的关门弟子。
  第51章 红色
  周翰初取下了那件绿色的喜服。
  佟颂墨问他:“你不穿红色?”
  按理说来,周翰初应当穿红色。男女成亲之时,男子都穿红色,女子才穿绿色,所以佟颂墨心里头一直默认了该由自己来穿这绿色的喜服。
  周翰初随意的解开衬衫扣子,道:“我想你穿红色应该更好看一些,你白。”
  “可是……”
  “夫人不脱是等着我来帮你?”周翰初打断他的话,露出调笑之色,“那夫人稍等片刻,我换好即刻来帮你。”
  “周翰初!”佟颂墨捏紧了自己的衣服,道,“知道的晓得你是个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的土匪头子、登徒浪子!”
  周翰初二话不说,也没避一下,直接将自己的上衣脱了,又立马要去脱裤子,一点犹豫都没有。
  “还看?”周翰初大大方方的解了皮带。
  佟颂墨盯着他的腹肌说:“你站这儿脱不就是专门要给我看的?”
  周翰初闷笑两声:“是。”厚颜无耻的人就是可以做到完全不在意他人——更何况还不是他人,是内人的眼光,把自己扒光了也不怂。
  佟颂墨想着不争馒头争口气,愣是没把自己的视线挪开。结果“哗”一声,周翰初的裤子直接落了地,露出最里面一层单薄的布料,某个东西蓄势待发的匍匐在两腿之间,佟颂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骂他:“下流!”
  周翰初挑眉:“到底是看人的下流,还是被看的下流啊?”他说完笑道,“夫人,我很无辜啊。”
  他说话间,往前走了一步,单薄的布料更是勾勒出来那东西的形状,佟颂墨的耳朵尖红了个彻底:“你……”
  “大么?”周翰初问他,“好看么?”
  “周翰初!”佟颂墨到底输了,飞快的收了视线,抱着衣服匆忙往屏风后去,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周翰初发出几声畅快的大笑,动作利落的将喜服穿上,结果佟颂墨那边却迟迟不出来,透过屏风上的光影,周翰初看到佟颂墨好似被那衣服缠住了,有些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