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10(四):神偷(古言盗贼Z/金吾卫Y)超
作者:
Lilith 更新:2025-03-23 16:00 字数:2944
新科进士中榜,刚选了探花使骑马穿行京城,一日看尽了满园杏花,又要在曲江池开宴,宴请中榜的进士。
正是最热闹的景色。从新科进士到朝中官员,从公卿之府到富豪人家,纷纷出动,车马填塞,珠帘栉比,园中人头攒动。
剡正歪坐在席中,靠近最核心的位置。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些新科进士正坐于曲江池边,圣上赐席,席上作“流饮”,酒杯放在盘子上,漂到谁面前,谁就要一饮而尽。席上还要作诗,主角当然是新科进士。有些人酒后狂放的,挥笔当场题诗,也是一个佳话。
这宴会不仅是庆祝,还是达官贵人择婿的场合。这不,池边那侧帷帐后,正坐着成千上百个待字闺中的千金,等着挑选良婿。
一旁的友人提起:“听说你前些日子抓了那个轰动全城的青楼杀手,现在怎么样了?”
剡说:“别提了,这不关我的事。”
友人不解:“这不是你的功劳吗?怎么就不关你的事了?”
剡一手握着酒杯,抵在唇上,低声说:“那犯人连同他杀的那些人,背后牵扯到的太多了。往大了说,整个金吾卫都不该插手这件事。”
他垂下眼,神情有些懒,扶着额头,像是醉酒,又受不了这太阳。友人知道他是心情不好,便没说什么。
政治,政治,还是政治。位置越高,不得已的越多。剡不想平添那么多不得已,没什么跻身朝中的志向,但如今意识到,还是身处其中,连一个案子也被迫放弃。
新科进士一个喝倒了一个,奏乐的奏乐,高歌的高歌,清醒的就没几个了,于是有人点不是进士的,说要接着作诗。
眼看着就要往他这里看过来,剡扔了杯子,起身借口说要醒酒,便偷溜了出去。
借口是醒酒,其实他也稍有醉意。春日和风吹拂面颊,他的头晕稍微缓解了,寻了一处园子,走进去想休息。
园子里没人,沿着小径,里边立着几树杏花。高大的树木探出枝头,园子里只能听见落花声。
中间一座亭子,剡朝那里走过去。他走到一棵杏花树下时,忽然看到一缕轻纱从树上垂下。那轻纱是枣红色,上面绣着彩色纹样,看上去像是女子披帛。
他在树下站住,风一吹,披帛就随风拂过他的鼻尖,扑鼻一股暗香。那香味还混杂着一丝气味,他还没仔细分辨,指尖夹着将披帛拿开,抬眼望上去。
树杈上睡着一个美人。上着绿色背子,鹅黄色窄袖衫,下着枣红色纱裙。敷粉面颊掩不住绯红,眉梢舒展,一截腕子露着,披帛绕着垂下来,端的是浑然天成的烂漫无邪。
他细看这女子,发现是他在道观见过的那未婚妻。
“喂。”他扯了扯披帛一角。
她的腕子被扯得动了动,她在杏花丛中皱了下眉头,呢喃了几句——还是没醒。
“喂,醒醒。”他抬高声音。
没动机,他不耐烦地再扯,手上力道大了些。
没想到这么一扯,不小心牵扯到她压在身下的部分,连带着她的身体一卷,将她从树上拉得滚落下来。
这回终于醒了,不过是一醒,发现自己正要掉下树。她睁大眼睛,跟他打了个照面。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伸出手臂将她接住,收了力往后几步,她顺着力一股脑扑在他怀里。
这是真正的面面相觑。闺阁女子醒来就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有力的手臂透过布料穿来触感,女子柔软的身体落在他怀中,连带着一身裙衫,轻纱堆满了臂弯。
她的眼睛明亮透彻,此刻写满了惊恐。
“郎君……劳烦郎君将我放下来。”她磕磕绊绊地说。
他面色不改,看不出一点窘迫,不慌不忙地松开手。她落地时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又连忙退后,拉扯到一个合适的距离。
她避开他的眼神,慌乱地整理衣衫。她的鬓发也有些凌乱,乌云般堆着,发上的云雀纹银簪随着动作颤抖,他的目光落在那上面。
他忽然问道:“怎么在这睡觉?”
这是他第一次对“芷”的身份说话。芷并不想跟他久待,她知道此人举止轻浮,随随便便就能同身为“止”的盗贼摸胸亲嘴,不知道他私底下还会怎么乱来。再说了,她不能暴露身份,要是他对她动手动脚,她还不能用武。
她说:“奴不胜酒力,醉了一时兴起,便寻了处地方休息,没想到睡着了。让郎君看到醉态,还望见谅。”
他笑了笑:“女郎不胜酒力,怎还能爬上树?”
关你什么事?她心想。
不过还得应付,她堆出一副无辜之态,回道:“那些进士醉醺醺的,都能强撑着游览慈恩寺,题名于塔下。奴怎么就不能爬上这小小的杏花树?”
他道:“这么说来,还是女郎力气胜过那些文人。”
他似是称赞,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令这话听着像逗弄。
她心中气不过,想了想,问:“郎君为何在此?这百花争艳,曲江流觞,郎君应该在最当中啊。”
想来戳中他心窝,她眼看着他的神色有些不悦,心里憋不住乐。
他说:“何来百花争艳?此时最当时的是杏花,我又何必要争这风头呢?想必女郎也是如此吧?”
他反倒在暗讽她也不在其中,她暗自冷笑。
她作出一副娇憨之态:“奴才不是,百花随季节更迭,秋来更是杀尽。奴不是任何花。”
她笑着问:“郎君难道也想做花吗?”
他看着她,一时间没说话。她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正想着如何补救。
她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被她无意中一句话点醒了,若有所思。
他说:“这么看来,女郎与其他女子不一样。”
她问:“奴如何?其他女子又如何?”
他只说:“寻常女子无趣。”
她却摇头:“郎君试想,今日你我若是未曾相遇,郎君还会作此结论吗?”
“不会。”他说。
她问:“那么郎君怎么笃定,天下所有女子都无趣?”
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要是将天下所有女子都一个个问过,不太现实,又怎么知道她们的真面目呢?”
芷回答:“不是不能,而是郎君从不屑于知道。”
她做了一个扶鬓的动作,颔首舒颈,神态变换,垂目低眉。像是换了个人,像是隔了层纱,如同他透过帷帐看见的一个个闺中女子。那是京中盛行的女子姿态,风流克制,恰如墙中牡丹。
“她们不是无趣,而是天下人要求她们无趣。”她说。
她抬眼,与他的眼神相遇。与外男对视,是为不妥,她却没有立刻移开目光。
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话说太多。正想着怎么收场,她的婢女寻过来,原来是被她打发去要了醒酒汤。她正好借口告辞,携婢女匆匆离开。
留他一个人站在杏花树下。
圣人春狩,金吾卫负责在外围巡视。剡换巡回来,打马经过营地,猎犬跟在身边。春狩跟了不少官员,连同女眷出游。
前方来了一队人马,是几名女眷,有说有笑,看上去像是狩猎归来。按理来说需要问安,他带队勒马停下行礼,扫了一眼,目光一顿,看见队伍最后一个女郎正是芷。
她驾着马,断断续续跟着,时不时堆出笑容附和前方的女郎。她穿着一身男装窄袖袴袍,身姿挺拔秀气。
前方队伍停下,她转头一看,就看到了剡。队伍错开,他骑马走到前方,迎面遇上她。
女郎们已经走向前方,他向她叉手,她不得不停下回礼。
他平淡道:“上次匆忙,来不及同女郎道歉。我那些话到底轻率了,还望女郎见谅。”
她有些惊讶,实在想不到他会道歉,与印象中他的傲慢形成反差。
她回答:“那次出言不逊,奴这厢也乞郎君包涵。”
就在这时,他的猎犬不知何时走到她的马下,咬住芷的裤脚不放,边咬边呜咽。芷吓了一跳,稳住马低头。
“郎君的猎犬……怎么……”她尴尬地笑了笑。
剡也愣了愣,注视自己的猎犬。他沉下眼神,攥紧了缰绳。
他的猎犬受过训练,识得他身上独有的气味。一旦闻到其他人身上有同样的味道,就会追着不放,发出这样的叫声。
而他所知道的第二个有他气味的人,就是吃下药丸的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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