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手中拿着玉净瓶, 往一个大水缸里倒水。瓶子还不到两个巴掌高, 但是里面流淌出来的水却慢慢把整个大水缸装满了。
  宝珠一提腕, 把玉净瓶竖了起来, 将杨枝插回去, 说道：“还要再来一缸吗？”
  段佳泽正往里头看, 这时汗道：“不必了, 不必了，这就够了。”
  一旁的黄芪连连咋舌，他也不知道园长怎么把龙女也搞定的, 灵感之类人带杨枝甘露下来是为了自己活得舒坦一些，龙女可不像贪图享乐的。
  今日园长让黄芪亲自弄一个大水缸来，他还觉得奇怪呢, 然后才知道是装杨枝甘露用的, 所以不能让别人来。
  “园长，陆哥是不是威胁过人家了？”黄芪小声问段佳泽。
  段佳泽：“没有啊。”
  “我也觉得不像……”黄芪心说如果受了威胁不至于这样啊, 还主动问要不要再来一缸。那就真的是园长太有亲和力了, 和龙女一见如故。
  黄芪把水缸带去给熊思谦, 由他保存管理。
  宝珠则对段佳泽道：“再来一些吧, 我看你每日喝水也不多。”
  这杨枝甘露虽然难得, 但积攒了多少年月，玉净瓶里不知几多。段佳泽原来还说善财最夸张, 但端瓶子这位才让他见识了什么才叫富裕。
  段佳泽说：“姐姐，你应该看哪个非水生动物喝水都不多吧。”
  宝珠：“……”
  段佳泽有点无奈：“我现在还是人族啊, 用不着那些。”
  他要是种族特性那么明显, 那陆压他们也不会一直没发现他的身份了。而事实上是他只是在冥冥之中和水族有种亲近，那些水族也下意识地喜欢他这种联系是非常微妙的，但真把段佳泽绑死了丢水里，他这身体也得呛水。
  宝珠放弃地点头，她这些天一直在给段佳泽讲些龙族的历史。因为是私自下来的，作为落迦山的胁侍童女——比较负责任的那种，她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趁这段时间，宝珠就专门给段佳泽上课，有些事情只有本族人知道，就算其他人知道段佳泽是龙族也没用。这样，日后段佳泽回去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至于宝珠父母交给她的另外一个任务，不要让人欺负段佳泽，似乎完全不用担心。段佳泽开动物园以来，有陆压罩着，就没有派遣动物能欺负他。
  段佳泽还准备了一个小本子，专门记知识点，龙族的历史太悠久了，他听宝珠细细讲来，都觉得很是纷杂，有些记不住。
  “对了，宝珠姐姐，我是个什么颜色的龙？”段佳泽问道。
  也就是他这个情况，才会连这都需要问。
  “虽说你未能孵化，不过按照血脉，应当是金色。”宝珠答道。
  “金色，那和陆压是一个色系啊。”段佳泽对这个颜色还挺满意的，之前他南柯一梦，也梦到过自己的身体，但并不分明，毕竟真身压根没孵化出来过。
  宝珠思考了一下，说道：“找个地方，我将真身变化出来，给你看一看吧。”
  她看段佳泽对龙身仍然不是很有认同感，而且据说以前连蛇都怕，便有此想法。
  段佳泽犹豫了一下，应道：“好吧。”
  段佳泽收拾一下，领着宝珠出去，要看龙，当然得在水里。出门后，宝珠就非常自然地挎着段佳泽的胳膊。这个对他们来说是很正常的，尤其段佳泽在宝珠眼里很小，她时时拉着才比较好保护。
  员工们基本都知道，段佳泽家里没什么亲戚了，他每年春节都在单位过呢。看到宝珠和段佳泽这么亲密，就让人有点疑惑了。
  普通人有个闺蜜也正常，但是陆哥的嫉妒心很不普通呀……
  段佳泽哪知道那么多，他开车带宝珠去海边，却发现今天这里很多摄影爱好者，带着相机的，操控航拍机的，不知道水下有没有，多半也有。
  宝珠本来想去远些的海域，段佳泽想了好半天，却是放弃了。他看到这些人才想起来，万一还有别的高科技侦测中呢，虽说肯定抓不到宝珠，但是给专家们添麻烦的事已经做得够多了。
  “还有个地方很安全，就是不够大，你得缩缩身，好在我看个意思也就够了。”段佳泽迎着宝珠好奇的神色，说道，“……我们有个海洋馆。”
  “……”宝珠无语了一下，竟是点头道，“……也行。”
  晚上海洋馆是没有人的，到了夜里，段佳泽就把宝珠带进去，只开了小灯，蓝莹莹的光照着水，里面鱼影穿梭，好似也察觉到了会有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站在玻璃墙前，这是馆内最大的一个“水族箱”，整层楼的高度全都是有机玻璃。
  宝珠把手贴在玻璃上，朝段佳泽笑了一下，下一秒，里头的鱼好似疯了一样，拼命向四周散开，宝珠的身影也消失了。
  随即，玻璃之后出现了一条十几米长的赤龙，团身水中，身上的鳞片鲜红有光泽，还有四只鹰一般的爪子，形貌威严。不过赤龙的眼神是十分人性温柔的，望着外面。
  段佳泽就站在玻璃前，可以看到其他水族全都缩在下方的角落，尽量压缩自己的空间。即使宝珠没有刻意释放气息，它们也因为血脉传承的记忆而惶惶不安。
  段佳泽仰天看着这条赤龙，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虽说龙和蛇有些相似，但是段佳泽看到宝珠却没有那种阴冷的感觉，反而有些亲近。和在画上，和电脑特效里看到的“龙”不一样，真实的龙只是缓缓游动，也像随时要搅起风云波涛，压迫感十足。
  宝珠在水里微微张口，话语就清晰地传到段佳泽耳边：“可惜不能上天，你们人类也能拍到是吧？”
  “对……”段佳泽看着宝珠道，“这个，和你本人看起来真不一样。”
  宝珠的道体人形是非常温和端庄的，和眼前威严的赤龙截然不同。她闻言一笑，也变了回来。而那些水族还久久没能平静，让人缩在角落里。
  “你的真身会更加不一样。”宝珠说道，“上古之龙体型更大。”
  段佳泽不禁喃喃道：“那我一片鳞片该有多大啊……”
  宝珠：“？？”
  两人在海洋馆蹲了半天，聊了些别的，最后竟是还跑题，讨论起了养水族的事情。
  因为段佳泽现在是开动物园的，宝珠在传授他如何更好地理解水族，之前段佳泽一直是靠本能，隔了一层纱一般，现在宝珠一点拨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出去的时候，还遇到巡夜的保安了。
  保安看到他们俩从海洋馆里出来，打了个招呼，表情却有点不解。大晚上的，自个儿默默跑到海洋馆里面，好像也没开大灯，怎么有点怪怪的。
  “我看看情况。”段佳泽严肃地说，仿佛真是来观察水族情况，把保安给唬住了。
  ……
  段佳泽回去的时候，陆压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陆压眼都没睁开，说道：“没有被自己同类吓哭吗？”
  “怎么会，之前我想的不太对，龙和蛇虽然像，但是完全不一样，宝珠姐姐不吓的。”段佳泽换了睡衣，站在床边道，“对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陆压这下可算睁开眼了，有点不爽地道：“我不在这儿在哪？”
  段佳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记得你有房间的啊。”
  陆压那个房间早就长期不住人，几乎落灰了，只是象征性的被称为陆压的房间，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段佳泽的房里。
  陆压的眼神好像在说段佳泽是不是变傻了。
  段佳泽心平气和地道：“毕竟龙性本淫，水中泰迪，我怕自己晚上龙性大发，骚扰道君，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他那几个“龙”字咬得特别重，就是为了报复昨天陆压说他那句话。之前为了哄陆压，当时也就忍了，现在果断怼了回去。
  陆压：“……”
  陆压勉强道：“看在我们的关系上，便算了。”
  “这不行，就算是夫妻，也得有节制啊。”段佳泽说道，“以后分房睡吧，你有需求咱们再商量，没事，迁就你。我一定忍住，不会天天找你淫的。”
  陆压：“………………”
  陆压脸黑了，要是真分房睡，那就是他天天去找段佳泽了。
  段佳泽爽了，倒了杯水喝，“哈哈哈，可以下来了吗？”
  陆压一拍床，好在这是扶桑木做的，没让他拍碎了，“是不是龙女教的你！”
  “和宝珠姐姐半点关系也没有，”段佳泽说道，“我就是很羞愧，我们龙族怎么是这样的呢？唉！”
  陆压：“…………”
  陆压又不傻，他含糊道：“还、还好了，你现在不是龙身。”
  “可是昨天我对道君动手动脚啊，一定还是有影响吧。”段佳泽无辜地道。
  陆压一下拧身，背对段佳泽躺在床上，一方面是表达一个坚决不走的意思，一方面则是生气，段佳泽挤兑得也太明显了。
  段佳泽无声大笑了几声，爬到床上说道：“你说你老老实实承认不就行了，我是龙你得多性福啊。”
  陆压：“………………”
  陆压竟觉得有些无言以对，而他明明是讨厌水族的，段佳泽这样一说，好似又成了一件大好事。
  “我今天还和宝珠姐姐请教了呢，她说我的本身会比普通龙族还要大，我一想，那我的鳞片该有多大呀。”段佳泽转移到正题了。
  陆压虽然是背对他，但是耳朵一下竖了起来，本来想继续生气的，但段佳泽的话太诱人了，他磨磨蹭蹭应道道：“……嗯？”
  段佳泽：“龙族掉鳞片也不多，几百几千年可能也凑不出个鳞甲衣。”
  虽然陆压脸都没露，但段佳泽还是可以察觉到陆压情绪明显一低。
  没办法，段佳泽打光棍的年头没有陆压那么长，陆压攒的鸦羽都能把全家装备一遍了。
  “我看，可以做个武器，你不是用刀剑么，到时炼成兵刃也不错。而且我还是金色的哦，和你很配。”段佳泽说道。
  陆压这才开心一点，习惯性想嫌弃一下，又考虑到刚刚差点被赶回去，所以比较收敛地道：“行吧。”
  “哈哈，现在觉得奇迹是我们俩儿子真是太合适了。”段佳泽说道，“又是鸟又能下水，以后你就去骗人家，它是我们亲生的。”
  陆压不知不觉就转过身体来了，他也想到这一点了，“看来这便是注定的。”
  虽说和水族在一起让人很不满，但是段佳泽的话，就算了吧。
  “嗯……”段佳泽看着陆压，“那现在……？”
  两人对视两秒，陆压扑了过来，只是嘴里不敢再提什么“龙性本淫”的事情了。
  .
  .
  在段佳泽的介绍下，宝珠也认识了奇迹。一开始宝珠听段佳泽说这是他和陆压的儿子，还吓了一跳，因为当时奇迹刚从水池里冒出来，浑身又是火行的灵气。
  待段佳泽说清楚是养子之后，宝珠这才释然，“我看它也在修行，看来日后是要随你一道回去的了？可有想过日后的计划呢，要不要送点东西，也进落迦山来，我可以照看，日后还能接我的工作。落迦山环境相对单纯一点，天庭二代太多了。”
  段佳泽以后肯定是在天庭工作，陆压也是挂职在那儿。西方那边落迦山却是独立的道场，人员构成确实简单一些。
  宝珠也没有想过奇迹有没有那个天赋，陆压可是差点成佛了，能将无形智慧化为杀人刀、活人剑，他儿子还能差？
  段佳泽却是因为宝珠的话有点黑线，“等等，送东西？”
  “对啊，”宝珠说道，“你不会以为当年我听经发悟，就立刻做上菩萨胁侍了吧？我父王给我准备了一些宝物，送给释迦佛，于是我才得道，而后跟随菩萨修行。”
  段佳泽：“……是吗？”
  他看向陆压，陆压也点了点头，证实宝珠的话。
  陆压早年也在西方混过，他不在乎地道：“以前西边儿穷，办事都有条件，这规矩也没有避讳过，写在经书上的。”
  “是这样？我不太了解。”段佳泽感觉大长见识，“送东西倒是没什么，但是我觉得离得有些远了。”
  其实段佳泽觉得落迦山风气也一般，看看善财、灵感他们吧，到时候小胖子去哪里找活儿干，往那一坐每天就和灵感等人闲聊玩耍。
  天庭二代是多，不过正宗的二代不就是陆压么……
  再说了，接宝珠的位置？
  小胖子跟在菩萨旁边端瓶子或者捧珠子？总觉得那画面太美不忍看！
  宝珠没想到那层，就觉得是教育观念不一样，“若是心疼，要留在身边，你那里单位未定，不过道君有编制，可以道君的名义带去。”
  段佳泽连连点头，再看陆压还是半点不在乎的样子。
  陆压心里头对这些规矩也是很没概念的，不是因为天庭最开始是他们家的，而是他长时间无组织无纪律，在他的概念里就没有正规手续的概念。
  ……
  对于自己的职业，段佳泽也思考了一会儿。虽说还有那么久呢，但宝珠都提出来了，他也好好想了想，免得让宝珠担心。他这里动物园的干完了，希望工程就可以提供下一步的支持，但是天庭没法开动物园。
  陆压出馊主意，说到时候找上面讨个和他相称的封号、职位，也就是官方承认他们俩一对儿。
  段佳泽当时要在喝水能把水都喷出来，“封，封什么封……你是不是不记得你前两天还在嚷嚷水族最讨厌了？”
  陆压：“……”
  陆压也微微不好意思，“那是其他水族。”
  段佳泽无语道：“这要是传出去，你颜面何存？”
  这话太熟悉了，正是陆压最喜欢念叨的，他只做没听过这话状，“那总不能不传出去。”
  “也没必要这么昭告天下吧，”段佳泽说道，“你这个鸟性，你有点太高调了。”
  陆压：“…………”
  段佳泽琢磨了一下，“你说你们上头也不稀罕怪兽、神兽，那我做什么好啊……太烦了。”
  他又不想做很无聊的公务员工作，而且做公务员据说还得再考个试，开创新的事业又一时不知道干什么，毕竟对上头也不了解。
  “稀罕啊，普通神兽不稀罕，但是天上地下只有我一只三足金乌了，很珍稀。”陆压说道，“你做繁育中心吧……”
  段佳泽：“………………”
  ……
  晚上，段佳泽吃完饭坐在休息室里，还在看神话传说，试图从里面得到一点灵感。
  ——他要真办三足金乌繁育中心，他就是个傻子。
  青鸟凑过来看，“园长，你在看什么？要来新动物了吗？”
  她看到上头的图画是只九尾狐，说道：“九尾狐我们已经有了呀。”
  “没有，我是在想仙界什么职业需求最大，或者有创业空间。”段佳泽说道。
  水青睁大眼睛：“其实我在人间界待了之后，就觉得仙界需要一个正经的运输行业，我们青鸟忠诚，力气也不小，信差和快递员不就是一线之差吗？”
  “但是你们商业没那么发达吧。”段佳泽道，他知道水青有多热爱工作，就是可惜他们那行在天上真的是夕阳产业。
  水青天真地关注着自己的工作，有苏却是眉毛微微一皱，说道：“园长关注这个做什么？”
  她早就觉得有点奇怪了，这些天园长一直和龙女混在一起，她本来以为是为了杨枝甘露，但是现在段佳泽说到上头的职业，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两者之间可能有什么关系。
  段佳泽扫了一眼，发现人还挺齐的，想着也是时候把自己的身份给大家说一下了。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不满，毕竟他也是“动物”了，却可以做园长。
  “咳咳，麻烦都安静一点，趁这个机会，我和大家说件事。”段佳泽站起来道。
  原本干其他的事派遣动物们都停下手头的事，好奇地看着段佳泽，不知道他一本正经要说些什么。
  段佳泽有点羞涩地一笑，说道：“嗯……就是，那个，其实我是龙族。”
  他说完了，全场寂静，有些人还左右看看其他人的反应，一脸疑惑，仿佛不理解段佳泽说的话一样。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谛听、孙悟空这样早就知道真相的人，他们都一脸漠然。
  段佳泽没想到反应这么冷淡，颇觉没面子，“是东海金龙，我也才知道没几天，哈哈。”
  他一干笑完，就听到其他人也随之哄堂大笑起来，仿佛被他的话突然引燃了。
  段佳泽：“………………？？”
  熊思谦嗓门大，笑得尤其夸张，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青也拍着腿道：“园长，你真是太无聊了，你觉得谁会被骗到啊！”
  段佳泽身上又没有半点龙族气息，看上去完全就是普通人族，就连原本有些狐疑的有苏，也眉目舒展，嘴角上扬。
  段佳泽无语凝噎：“我没有……”
  “今天是不是人族的什么愚人节？”陵光也笑容可掬，“但是段园长你这个一点也骗不到人，倒是有些幽默。园长，你若是龙族，那陆压道君应该是假冒的吧，谁敢假冒陆压道君？”
  陵光甚至对鲲鹏说了一句：“你信他是龙吗？”
  鲲鹏手里抱着猫，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段佳泽：“…………”
  段佳泽左右看了一下，宝珠不在，陆压也不在，“等等，真的不是开玩笑，你们听我说，谛听可以给作证。”
  “谛听也一起玩儿？”小青好笑地摇了摇头，“园长，你就得了吧，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道君。三界里打听一下，陆压道君和水族在一起？敢问水族——”
  包括灵感等水族在内的众人，一齐开口接道：“何德何能啊！！”
  段佳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