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作者:
漪光 更新:2021-02-23 03:20 字数:4491
“这个也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要!”陆明蕊一筷子戳了过来,边吃边对他说,“马上过年了,初三我们可以一家子到这来吃,人多了就能吃全羊了,我跟你说,颈子上那一圈肉可嫩了,上次我吃得舌头都快吞进去了!”
“嗯,我回去跟爹娘说。”
谢怀远刚答应了她,她又垮下脸说:“不过我能不能活到过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听说夜家已经在准备聘礼了。”谢怀远看着她,声线似乎是压抑之后的平淡,无甚起伏,“放心吧,姑母不会说你的。”
陆明蕊听了这话并没有多开心。
“以他的为人不这么做才奇怪,可我不想借着这个来套住他……”她轻一扯唇,露出一个苦笑,“表哥,如果是你定也不屑于此吧?”
“蕊蕊,爱便会克制。”
“……我不明白。”
陆明蕊一脸懵懂,谢怀远定定地看着她,眸心深处暗潮翻涌。
“她要展翅高飞,你就要解开手中的丝绦,她要追逐月光,你就要停下阻拦的脚步,有朝一日她累了,或是深陷泥沼,你才能够伸出手去拥抱她。”
“若是没有那一天呢?”
谢怀远淡笑:“那说明她过得很好。”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这样算不算好……”陆明蕊小声嘟囔着,脸色有些黯然。
夜言修喜欢岳凌兮,即便她已经背道而驰,越行越远,他还是无法放下。在夜思甜等人看来自是与魔障无异,可她却无法确定,若是自作主张地断了这条路,他也许会更加痛苦。
她这般想着,却不曾注意到,身旁之人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
“蕊蕊,你若决定嫁给言修,我会为你送嫁。”
谢怀远的神色犹如一江烟雨中独自漂泊的轻舟,缥缈却真切,陆明蕊没有上心,径自开着玩笑:“快拉倒吧,那可是体力活,你现在干不了,还是让二哥来吧。”
他的手慢慢垂放在桌沿,袖口荡了几下,似有些沉重。
“好,我去跟二哥说。”
作者有话要说: 蕊蕊会心一击,远哥哥gg
第125章 揭开
岳凌兮搬到宜兰殿居住已经两月有余,楚襄也没有要她回去的意思,就在外人都以为帝后之间的关系会这样继续僵持下去的时候,礼部偏偏又送来了册后的礼单,满满当当几十页,看得人眼花缭乱。
据说当年太上皇迎娶太后时下的聘礼都没有这么多。
此事在宫里宫外传开之后,许多人又开始眼红,岳凌兮这边却没什么反应,几本册子断断续续地看了好几天才看完,不管是多名贵多稀有的东西,基本都是一扫而过,也不说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反正是照单全收,也没有谢恩的话。
礼部侍郎去回禀的时候都捏了一把汗,原以为会犯了圣怒,谁知楚襄只是挑唇一笑,什么都没说就让他退下了。
恐怕这些稀世珍宝在她眼里还及不上皇儿的那两张摇床。
于是楚襄又命人把内廷司精工细造的婴儿玩具都送去给岳凌兮看,若有不满意的全部拿回去修改,岳凌兮这倒来了神,跟几个小宫女一起有说有笑地把玩了好久,岳梓柔觉得无趣,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姐姐方才笑得那么开心,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跟陛下冷战。
她如此想着,内心颇有些不平衡。
既然他们二人感情并没破裂,又何必故意做出这种样子给她看?姐姐分明就是不忍心对那个男人生气,或者根本已经离不开他了,所以连她之前受过的种种委屈都可以忽略。罢了,也是她想多了,女子出嫁从夫,她们姐妹又有十年未见,她怎能期待姐姐会跟母亲一样疼爱她?
岳梓柔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扭头便出了宫。
华丽的宫殿虽好,对于她这种豆蔻少女而言到底是闷了些,她又不像岳凌兮那样沉得住气,所以三天两头闹着出去玩,岳凌兮对此也没有说什么,给了她一块出入宫禁的令牌,又让晨雾和含烟跟着,几次以来倒也相安无事,只不过有时她会故意甩开两个丫头,等她们急得要找影卫去寻人之时她又出现了,甚是怪异。
岳凌兮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但一直不曾询问过岳梓柔,仿佛只当她是顽皮而已,她正中下怀,自然也就闭口不提。
本来就不想让姐姐知道她与司徒家联系上的事。
虽说母亲和外祖母已经过世了,但司徒家毕竟是她的娘家,眼下到了王都定是要落叶归根的,而且司徒夫人待她也非常好,见她的第一面就落了泪,直呼娇儿命苦,还说以后会替外祖母照顾好她,她听完忍不住也湿了眼眶。
现在岳凌兮不把她放在心上,只顾着跟自己夫君你侬我侬,她还是尽快给自己找条退路才好,上次司徒夫人约了她今天去天阙楼吃饭,似乎有意将几位表哥介绍给她认识,一想到此,她心中顿时涌起几分羞涩之情。
少女情怀总是诗。
心情阴转晴,步履自然也松快了起来,岳梓柔哼着歌一路晃到了宫门口,正准备向守卫出示令牌,一抹翡翠色的倩影忽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二小姐。”
岳梓柔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书凝会出现在这,旋即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你想干什么?快让开,我要出宫!”
书凝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地说:“您今儿个出不了宫,约的那个人也不会去天阙楼,所以还请您行个方便,随奴婢回宜兰殿罢。”
她居然知道她要去哪!
岳梓柔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反应过来之后,怒火霎时焚野燎原。
原来姐姐一直在让人监视她!
岳梓柔一张俏脸气得忽红忽白,难看至极,反观书凝,却像是一泓掀不起任何波澜的井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一步都不曾退开,岳梓柔怒极,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大步而去,鲜艳的裙摆犹如炽烈燃烧的火焰,沿途摧折无数花草。
宜兰殿。
岳梓柔推门进来的时候宫女们刚刚把内廷司的人送走,殿内一片空荡,岳凌兮独自坐在黄花梨石心茶几旁,轻揉着酸痛的腰肢,一抬眼,那张梨花带雨地脸庞就撞进了视线里。
“为什么?”
不明不白的三个字问得岳凌兮有些茫然,不经意瞥见后脚跟进来的书凝,她立刻明白了一切,却没有回答岳梓柔的问题,只是默然地看着她,眸光朦胧如雾,浮浮沉沉,尽是难以言说的为难和无奈。
“你来到王都已经两年了,不认祖归宗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岳梓柔凝着泪眼望向岳凌兮,声声俱是控诉,控诉她的不孝和凉薄。岳凌兮并没有反驳,而是扶着腰缓慢地起身走到她身旁,菱唇微张,吐出一句简短的话:“柔儿,我不能。”
不是不认,是不能。
“有何不能?”岳梓柔追问道。
“在替岳家洗清冤屈之前我不能向任何人坦白我的身份,否则便是害了夜家,害了陛下,甚至是害了腹中的孩子。”
岳凌兮声音发沉,每个字都说得非常艰难,岳梓柔却无法理解,甚至觉得她冷血。
“说到底,你心里只有你的夫君和孩子。”
“他是我的夫君,亦是万人景仰的楚国皇帝,我不能让他为了岳家受千夫所指。”岳凌兮平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一世,只要我在他身边一天,就绝不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借口,岳家如此,你更是如此。”
一席话说得岳梓柔气愤不已,忍不住指责道:“你果真是无情无义,枉我叫你一声姐姐,还不如娘看得透彻……”
岳凌兮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娘早就看清了你的心性,所以才没有把唯一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你!”
岳梓柔将将说完,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怒喝:“住口!”
楚襄大步踏入殿内,周身萦绕的戾气扑面而来,犹如凌迟一般教人窒息,岳梓柔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还没做出任何反应,那双幽邃的黑眸已经射出一道寒光,几欲穿透她的身体,将她撕得粉碎。
“你瞒着我……是因为这个?”
岳凌兮迟缓地抬起头来,娇容微微泛白,仿佛已经在这一瞬间将所有的片段串联起来,可还是想从楚襄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楚襄看着她这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霎时心如刀绞,偏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向来坦荡,何曾如此欲言又止过?
从岳梓柔出现的那一刻岳凌兮就明白,楚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瞒着她这么大一件事,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求真相,却不知会是这样的伤人。
天旋地转,世界仿佛在刹那之间崩塌。
岳凌兮晃了晃,突然身子一软朝地上倒去。
“兮兮!”楚襄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见她面色苍白地靠在自己肩头,已然失去了意识,他顿时大吼,“快去请太医!”
书凝压下内心的惶急,狠狠剜了岳梓柔一眼,然后飞快地跑出去了。
太医院并不算很远,来回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只是陆明蕊告了假,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诊治,书凝索性就把院首陆珩请来了。国手到底是国手,两针下去岳凌兮就醒了,他又静静地把了一会儿脉,发现并没有动到胎气,这才出门去向楚襄回禀了。
奶白色的窗纸上人影晃动了一瞬,很快就闪身而入来到了床前。
“兮兮。”
楚襄抚摸着岳凌兮的脸,心尚未落地,潮湿的触感已经蔓延至整个手掌,渐渐酝酿成倾盆大雨,将软绸枕头打得透湿。耳旁压抑的呜咽声也越来越大,柔软细嫩的唇瓣被她咬得发白,依稀渗出了血珠。
这是她第一次情绪崩溃,也是她第一次放声大哭。
楚襄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将岳凌兮拢在怀中,用温热的大掌反复摩挲着她的脊背,给予她无声的安慰。岳凌兮紧紧地缠着他,仿佛这是她最后的港湾,一颗心已经被海浪绞卷得鲜血淋漓,痛得她浑身都在颤抖。
母亲是真的不喜欢她。
活了十九年,却在即将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时得知这件事,岳凌兮几乎无法控制内心越来越重的无助感,她只能用力地抱紧楚襄,甚至都没察觉到已经在他手臂上留下了几条青痕。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他。
“别离开我……”
“怎么会。”楚襄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潮乎乎的青丝,在她耳边低喃道,“兮兮,为夫和皇儿会永远陪着你。”
闻言,岳凌兮眨去泪花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想尽力克制住情绪,以免影响到孩子,可是收效甚微,胸口依然疼到窒息。楚襄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吻去她的泪,双臂架起方寸大的天地,一直将她环绕在中央,给予她最深的安全感。
“莫怕,他们很好。”
岳凌兮摇头又点头,晶莹纷落一地,“我很爱皇儿,他们是我们的孩子。”
她不会变成她母亲那样厚此薄彼。
“为夫知道。”楚襄弯了弯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你给他们的已经够多了,他们不会比别人少什么。”
至于她曾经缺失的东西,他会替她完完整整地补回来。
第126章 开解
小楼东风吹彻,半庭琼霜映窗,满室幽白,静谧安然。
楚襄一下朝就去了西宫的藏书楼,无声梭巡片刻,最后在三楼的角落里找到了岳凌兮,她正抱着一本厚厚的典籍发呆,纸页还停留在最开始的地方,已经许久不曾翻动,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飘忽,魂不守舍。
他怕惊了她,轻步走到近处才唤了一声:“兮兮。”
岳凌兮抬眸,见是他来了,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之色,只是伸出藕臂松松缓缓地挽住了他的颈子,然后把脑袋靠在他肩窝上,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依偎着,楚襄见状暗自叹了口气,微一使力将她抱到了美人榻上。
这几日她格外黏人。
楚襄知道她还没有从打击中走过来,所以才会这么依赖自己,心里却希望她就这么一直依赖下去,这样她也可以活得轻松一点,而那些烦恼自有他这个做夫君的来解决,从前如此,以后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