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中一阵沉默。
  千程毫不在意，正要挂掉电话，却听见了磁性的男声，“千程，是我。”
  电话中的声音粗粝沙哑，千程脑中闪过猜想，道：“容默？”
  “……”
  电话中的呼吸声重了些，听起来像是对方深呼吸了。
  对方苦笑了声，“我是赵楚然。”
  千程怔愣片刻，连忙道歉，“抱歉，刚刚随口说的，不好意思。”
  “没事，是我没说清楚。”赵楚然声音低沉，随后是一连串的咳嗽。
  “你没事吧？是感冒了吗？”千程顿了顿，又轻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刚刚才看到那个视频，对不起，那天我不该……”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千程淡淡地打断他的话，话音里还带了点笑意，“真要追究起来，还是我不应该下楼遛弯呢。”
  赵楚然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对不起。”
  “真奇怪，这有什么。”千程笑了下，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不是梦到过很多年未来的事情吗？难道没有梦到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没有，很多事情，和前——”他顿了顿，“和梦中不一样。”
  千程心中生出了兴趣，“有多不一样？”
  “梦里，你不是演员。”
  “说不定梦里我也是演员，只是不出名而已，所以你没有梦到过我。”
  “梦里……”
  电话中传来轻微的电磁声，然后伴随着赵楚然的呼吸声。
  莫名的，千程也屏住了呼吸，“梦里怎么了？”
  “梦里，我认识你。”
  舔了舔了发干的嘴唇，赵楚然闭上了眼。
  千程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接着问道：“那梦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赵楚然呼吸绵长，他张开眼睛，看着窗外有些刺眼的却并没有你多少暖意的阳光。
  “和你现在一样。”
  “漂亮，自信，聪明，迷人——”
  他眼睛有些发酸，竭力用着开玩笑似的语气，却在出口时模糊了话音。
  “荒唐。”
  模糊的词汇一闪而过，千程有些疑惑道：“什么？没听清？”
  “没事。”
  “好吧。”千程有些无奈，又道：“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我会澄清的。”赵楚然道。
  “不用澄清。”千程笑笑，“和顾容疏私会是事实，和你见面聊天也是事实，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现在全是诋毁，你……”赵楚然似乎是说不下去了。
  “我需要这些诋毁。”
  “什么？！”
  将微卷的发丝别到脑后，千程躺倒在沙发声，发出了惬意的声音。
  她两只白净的脚丫搭在沙发扶手上晃来晃去。
  “正是这些诋毁让我看清楚了很多事情。”
  千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也让我从粉丝的期望中脱身而出。”
  良久，赵楚然轻声道：“我知道了。”
  “看来我们好像还有点默契。”
  千程笑眯眯，“可惜我们现在不能合作啦，你们公司应该也不允许这种严肃性的题材有我这种污点艺人吧？”
  赵楚然沉默不语。
  良久，他道：“对不起，我没有决策权。”
  “你怎么老是在道歉啊，一部电影是一个公司的事情，也不是你能自己决定的事情啊。”
  千程啧啧称奇，又带了些开玩笑的意思，“你在梦里认识我的话，你在梦里也老是这样对我道歉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虽然是梦中相识，但是我们现在也算是相识一场了。”
  “不一样。”
  “嗯？”
  赵楚然喉结滑动。
  “梦 ，只是梦，该醒了。”
  “为什么这么沉重，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微风吹拂动窗帘，隐约看见窗外残阳如血。
  赵楚然轻笑了声，眼睛发红。
  **********
  “千程小姐，已经过去三天了，希望您今早从公寓搬出去。”
  “知道了。”
  千程有些厌烦地挂掉电话。
  看了看卡里的余额，千程叹了口气。
  她手里的钱倒是足够租房子了，但是问题是，她现在没有经纪人，助理，保镖……
  她现在出门几分钟，估计马上就会被媒体团团围住，更遑论找住所。
  更糟糕的是，她现在无法拿出一个高价来聘请贴身保护她的工作人员。
  前几天还放了狠话说要找律师解约，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搞笑了。
  千程扶住额头，手机再次嗡嗡震响了起来。
  “喂？成哥？”
  “千程！我给你说啊，我偷偷帮你找个居所，但是助理保镖比较难找……”
  “居所在哪儿？”
  成哥的声音迟疑了些，“楼花路那边……”
  千程沉吟了几秒。
  楼花路那边的小区一般是中档小区，环境倒是无所谓，但是安保却很成问题……
  千程呼出一口气，道：“没事，你那边先帮我留着，我这边在看看情况。”
  “好，唉，公司这边盯得有太紧了。”成哥叹了口气，又道：“对了，我从现在这个艺人嘴里探出了点口风，说是公司最近又准备出黑通稿了，你和工作室那边提防着点。”
  “工作室那边，我昨天和他们结束合作了。”
  千程语气轻松极了，“我没钱支付他们的公关费用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成哥叹了口气，又道：“算了，你决定就好，只是你现在真的是孤军奋战了。”
  “除了每天被骂是□□外，我倒觉得是度假。”
  “你能保持这个心态就好。”成哥松了口气，“我去忙了。”
  他挂了电话，停好了车。
  刚走近公司，他就套了件硕大的塑料雨衣将全身裹着紧紧的。
  公司门口坐着五六十个女孩，拉着鲜艳的横幅，此刻正叽叽喳喳地说这话。
  “千程经纪人来了！”
  “姐妹们站好，拿好东西！”
  她们一见成哥，霎时间站了起来，喊起了口号。
  “封杀劣迹艺人千程！”
  她们一边喊着，一边将成哥围住，不断将她们准备好的水瓶，香蕉皮，果核等等投掷到成哥身上。
  自从事情爆发后，这种抗议已经是常态了，成哥缩着脖子极力从女孩们中间挤出一条路来。
  然而女孩们并不买账，更加用力地撕扯着成哥的衣物。
  “千程在哪里？！让她出来澄清和顾容疏的关系！”
  “你们公司还护着千程？让她出来说话！”
  “贱人，垃圾经纪人！”
  好一番撕扯，成哥终于突破重围，他看了眼狼狈的自己，心中生出了些愤恨。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被门卫拦住的女孩们。
  多好的年纪，怎么和疯子似的。
  *********
  成哥说得没错，公司确实决定下场来收割这一波热度了。
  而且时间选得也极其刁钻——凌晨四点。
  @陵成公司：由于本公司艺人千程品质低劣，即日起本公司不再为其提供任何演艺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