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我可做不了主呀……”男人试图推诿，一脸的无辜相：“我们负责人不在……”
  “什么？可你刚刚说你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啊！”方才签完合同，正要走就被一堆警察堵在门口没能出去的女生吃惊的瞪圆了眼：“签合同之前你还表示特别看好我, 说我有火的潜质，还保证之后会给我充分的资源。你要不是老板，凭什么做这种承诺？这不是骗人吗？！”
  她这边说完, 那个陪着她来的女生便也大声嚷嚷开了：“我之前就和你说了, 这种破公司没准就是骗钱的, 你瞧瞧公安局都找上门来了, 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快点让他们退钱！”
  “对, 退钱！还有刚刚签的那份合同, 我可不承认啊！”
  那个名叫david, 有些女气自称为人事部经理的男人掐着嗓子、插着腰回应：“你当签约是儿戏呢？我们的合同可都是具有完全的法律效应的，信不信违约我们会告你？！”
  “我……我这是受到了蒙骗，你们虚假宣传！现在这么多警察叔叔都给我作证呢，你们要是不退钱, 我就当场报警！”女生被他喝的一愣, 反应过来之后为了保持自己的气场，扬着头踮着脚，不过从那涨红的脸和有些颤抖的身子能够看出来, 此刻她应该是强撑着的, 仗的就是这一屋子穿警服的气势。
  “嘿！你……”david的还想继续辩驳, 却被身边的男人给拦了住，在接收到对方的眼神后,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嘟囔了两句什么, 回身从前台的抽屉里抽出三百块钱, 甩了过去。
  女生拿了钱, 继续梗着脖子：“还有刚刚签的合同，那里面可是有我身份证复印件的，谁知道会被你们这种辣鸡公司拿去做什么！！！”因为如此痛快的就得到了退款，反倒是让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家就是一骗子公司。
  “……”
  最后，在拿回合同后，女生把身份证复印件抽了出来，紧接着利落的把合同撕成了碎片片，而后和身边的女孩凑了凑，终于凑上了十二块的零钱，用力的把钱拍在前台上，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几秒，贺姝才‘啧’了一声，眼底含着笑意的看了那个穿着正式的油头男子一眼：“怎么称呼？”
  “我姓崔，崔达。”
  “崔先生。”她正色道：“搜查证明代表我们警方可以对你们公司进行合理合法的取证工作，不论你是负责人与否，今天这个名单我们都要定了。我建议你现在不如去联系一下公司的‘负责人’——如果你们有的话，然后第一时间把相关信息提供给我们。”
  这种不是什么正经的小公司太常见了，她盲猜公司的法人没准都不知道自己是法人，就算知道，很大几率也是那种收钱办事的，根本不了解自己将来将会面对什么。
  果然，崔达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扭过头冲着david吩咐：“去把警察同志要的东西拿过来。”
  贺姝满意的勾了勾唇，示意曾永嘉跟着一起过去，然后摆了摆手，跟着来的技术大队的同事便也各自分散开去准备进行取证工作。
  这下好几个人整齐划一的带上了手套，工具箱咔咔弹开，崔达登时就有些慌了。加上后面的小隔间里，似乎有人听到了动静，已经有四五个主播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发懵的往这里张望，他只能出声叫嚷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要公司提供报名的人员名单，可以给你，都已经配合你们了，还想怎么样？！”
  “我们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戴士强和樊野这两名受害者曾在这里出现过，所以要进行正常的痕迹取证，希望您配合。还有，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专案大队，经侦的东西不归我们管，眼下我觉得崔先生乃至你们整个传媒公司都应该全力配合警方尽快破获这两起凶杀案，您觉得呢？”
  男人薄唇紧抿，垂眸似乎在心中考量了一番，最后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就那么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警方众人取证，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很快，曾永嘉抱着好大一个整理箱回了来，先是弯腰将箱子放下，然后把手里的u盘递了过来：“贺队，电子版的人员名单我已经down到这里了，至于纸质版的全都在箱子里，刚刚我粗略的统计了一下，人数在四百人以上。”
  常斌蹲下身子把整理箱的盖子打开，伸手在里面扒拉了两下，侧过头瞟了一眼崔达，见对方没有注意这边就压低了声音道：“四百多，每个人288，全部算下来也没有多少钱，够不够这里的房租都两说，他们这是折腾什么？”
  贺姝也倾身上前，发现箱子里的报名表和资料十分的凌乱，能够看出归拢这些东西的人是半点都不走心。她随手抽出一张报名表看了看：“报名费288只是开胃小菜，只要你入了套，多的是机会能从你兜里把钱掏出来。”
  其实这种公司情况比较难搞，因为等到受害人发觉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往往公司已经跑路了，人去楼空。而且取证较为困难，甚至一部分受害人并不觉得自己被骗，导致经侦很难在案子上有进展。统一的套路无非就是先让你入局，然后对方会找借口让受害者掏一些小钱，金额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往上涨。这群人精明的很，每个人只骗取几千块，最高不会过万，周期大概是两三个月，随后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因为金额不算巨大，很多受害者会懒得追究，很小一部分选择报警，涉案金额数较少，到头来就算案子破了，量刑也不会太严重。
  “嘿嘿嘿。”常斌忽而笑得有些猥琐：“咱这算不算给经侦他们按到一个现成的指标？这事儿要是老李不请我搓一顿，都不算完！”
  “烧烤，烧烤！”曾永嘉听到吃饭就兴奋。
  在他们两个蹲在那里认真研究吃什么的当口，贺姝已经从箱子里翻出了戴士强和樊野的报名表及相关资料，看了两眼后用手指弹了弹纸张，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
  “有什么发现？”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的凑了上来。
  “戴士强报名表上填写的个人发展意愿是吃播，樊野呢……看来没准是听取了身边人的建议，也选了吃播。”她解释道，如此一来两名受害者之间的相同点又多了一个，而且联系更为紧密了一些。
  拿着两名受害者的信息，她缓步走到了可能因为长时间全身紧绷站在那里累了，所以眼下半倚靠在墙壁上的崔达面前，直截了当的问道：“四百多人的面试，全部都是由你一个人完成的吗？”
  男人有些紧张的站直了身体，不自在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头型：“大……大部分，算是吧。”
  “那还真挺忙的。”
  “……有时候会让他们几个人一起……”
  “戴士强和樊野，这两个人你有印象吗？”贺姝接着问，眼瞧着男人在听到这两个人名的时候表情有些茫然，便扬了扬手中的报名表，使其能够看清上面的照片。
  崔达紧紧地盯着那两张人脸好一会儿，才模模糊糊的开了口：“他们两个……好像是有点印象，如果我没记错都是来应聘吃播的，两个人都……”说到这，他伸出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巨大的腰围，借此表明那二人的身材令人过目难忘。
  “要知道，我们这来报名的其实还是外型姣好的小年轻居多，这种的是凤毛麟角，估计几十个人当中才有一个。所以他们我看着的确面善，其中一个……”男人伸出手点了点戴士强：“他还在签订合同后，参加了一天的培训，不过后来就没来了，我们还想着等到招聘结束联系他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他要是不想要继续履行合同，还得赔给公司一定数量的违约金呢！”
  “违约金？”贺姝笑得意味深长：“崔先生这话还真敢说。”无非就是怕人家跑路少割了一颗韭菜，看着这个公司着实不像是初犯，各种套路玩的太过于纯熟了，没个三两回的经验可达不到这种程度。
  被她盯得有点心虚，崔达回避似的转移了视线，清了清嗓子做出了疑惑的表情：“怎么？我听你们刚刚的意思，他们两个竟然是死了吗？你们该不会怀疑公司和命案有关吧？天地良心，日月可鉴，这事儿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紧张什么？”贺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关于所有这些报名人员的信息，整间公司除了你，还有谁能够接触得到？”
  “这……”
  她看着那张听到问话而不知所措到开始冒汗的脸，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就凭那整理箱中的凌乱程度，显然是个人都能接触到这些。当然了，这些人的目的就是骗钱，压根不会像正经公司那样在乎私人信息的保密和管理。
  “现在还需要你提供一下公司内全部员工的个人信息，把他们都叫过来，进行指纹和dna的采集，顺便接受问询。”
  “……”男人瞬间垮了肩膀，欲哭无泪。
  ………………
  等到警方一行人从那栋写字楼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深夜，曾永嘉抱着那个整理箱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一出门，就撞上了另一队人马，众人互相寒暄了起来。原来这一队是经侦的，在楼下蹲了半天了，就等着他们下来再上去，好来一个无缝衔接。
  目送着那队经侦同事进去后，他们走到了警车边，常斌拉开车门扬声招呼：“贺队，等会儿回去在市局对面的那个粥店见呀，顺便吃个夜宵。”
  贺姝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中捏着的一小沓资料，随即摇了摇头，笑着回道：“不用了，你们先吃，记得带着技术的兄弟们一起，这顿我请。”
  “那感情好，我们可就不客气啦！”常斌坐进了车里，手握方向盘一个劲的催促曾永嘉动作快一些。
  那边曾永嘉把东西放在后备箱内之后坐上了副驾驶，狐疑的看着此时女人横穿人行道的背影，摸着下巴喃喃：“老常，你说今儿咱们算是取得了重大突破吧？现在待处理的线索一堆，怎的贺队竟然不回去了呢？反常，太反常了。”
  “那么多屁话，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常斌骂骂咧咧的启动了车子，很快便汇入了车流，不见了。
  回到马路对面的贺姝站在那辆银灰色小破车前思索了两秒，复又扭过头看了看对面写字楼上悬挂着的那个招聘广告，她沉吟了一会儿没有选择上车，而是走进了那家位于商超一楼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坐在了靠窗的那个位置，只要略微一偏头就能看到那栋写字楼，视野上佳。
  点了一份单人套餐，狼吞虎咽的吃了大半个汉堡又喝了几大口冰咖啡，待到肚子里面充实了一些，她才捏了捏眉间，打起精神翻看着方才从那整理箱中筛选出来的几份个人资料。
  目前看来凶手的确是通过这家传媒公司物色受害者，标准也随着调查的推进而逐步清晰起来。他们推断这名连环杀手的冷静期几乎可以短到忽略不计，显然对方是忽然之间受到了较大的刺激，不排除这个刺激就是由第一名受害者，也就是戴士强引发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四百多人当中比较符合受害者标准的人全部挑选出来，然后由警方一一联系，看看能不能在下一起谋杀案发生之前对潜在的受害者进行预警。
  时间紧迫，她甚至不知道今天的举动会不会引起凶手的警觉，一定要快些，再快些才行。至于为什么不回到办公室内去进行这份工作，只能说是私人的一些怪癖吧，对于她来说，呆在现场附近有时候更能激发灵感。
  不知不觉，快餐店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而这个时候贺姝面前的报名表也是由十几份缩减成了三份，一些案件的细节也逐渐在脑海中明朗，她的神情愈发的兴奋了几分。
  忽而，对面的椅子动了动，有人坐了下来。
  她条件反射般的、动作极快的将桌面收拾好，却在看清对面坐着的人的脸后，瞬间放松了下来。不过她又确定了一眼时间，有些不解的开口：“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纪宸右边眉毛微微扬起：“我家就在这附近，刚从单位回来，想着顺便过来买点东西。”
  “这样……”贺姝整理了一下自己额头前的碎发。
  “案子有什么进展？”
  “你听说过恋胖情节吗？”她语气急促且雀跃，一双眼睛晶亮。
  纪宸双手环胸，呈一个十分放松的姿态靠在椅背上：“你是指，喂食者和进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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