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苏离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缘于苏林俭的笔记本上，列数过志坤集团的无数偷漏税走私贩毒等罪状。自从父亲出事情后，警检方进驻志坤集团立案调查，他们才又做假账开始黑洗白，手段技术高超，导致数月过去，现在任何一方都没有可以继续指控的新证据。
  这么一来，她不禁更加失落，对方似乎强大到让她无以对抗的地步。
  很快，她反应过来，问：“既然是金志坤的手下，你跟他接触又多，应该抓到他很多把柄了。”
  但凌曜回给她一个失望的消息。
  “这是我们自己人知道的身份，文森这人在我面前隐瞒了，只把自己说成是偶尔干一票的中间商，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过坤哥。”
  苏离愈发觉得事情复杂起来，问：“他是什么意图？”
  凌曜拿完食物，开始往服装区走，一边说：“他们的人行事谨慎，怀疑下面的人有问题，才亲自扮演来探底。”
  苏离跟着他穿过排排货架，继续追问：“他既然谨慎，怎么会想不到你早就认出他呢？”
  凌曜拿起架子上挂着的一条长款披肩，放在手里看着说：“文森这人年轻时候老底子是个混混，从没参与过志坤集团内部的事情，外人怀疑不到，也不会联系过他跟金志坤的关系，因此那些外面摆不平的耍流氓招数全都让他给揽了，其中包括你们事务所。”
  苏离听他讲破这些事，才忽然醒悟为何事务所近来总有人找麻烦，原以为是同行业务上的找茬，没想到是有人暗中碰瓷。
  她泄愤地吐出一口气，老实坦白：“我之前真不知道有这号人。”
  他揉揉她的头，将披肩摊开包住她整个脖子跟半张脸，安慰说：“以后我都会跟你说。”
  苏离脑中不停转动，仍有不少疑惑，将披肩从脸上拉下来，继续问：“那早上跟你在山里交货的那个人呢？”
  他转身又去给她挑墨镜，说：“他是我一开始进货的上线，到现在成交过不少，后来通过介绍认识的文森，才又有进一步的合作。”
  凌曜知道自己目前处于非常时期，一方面但凡文森不挑明，他就得继续跟人晦暗不明地处着，另一方面有了升线的机会，却注定会有更艰巨的挑战。
  所以，他才会在升线方面表现得欲拒还迎，好让文森那些人觉得自己并不着急，但暗中又是唯利是图的人。
  苏离听他讲完这些，仍在慢慢梳理消化着其中的关系层，殊不知自己已被他扮成一个新造型。
  凌曜手上忙活完毕，拍拍她肩膀说：“这样挺好。”
  苏离被带到一面小镜子前，打量里面的自己，脸上架着一副棕色墨镜，米灰色披肩又遮住了上半身，同时一直扎紧的长发被披散下来，看似一个文艺范十足的女青年游客。
  她将墨镜抵下来，抬眸问他：“待会儿我这样出去？”
  凌曜把手上的篮子递给她，叮嘱说：“我先出去，你留在这，等过十分钟你把手上这些结完账，出门往左找一家旅馆，然后开个房间，在里面待着，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苏离不明白：“他不是还没见到你吗？为什么你要出去？”
  凌曜说：“刚才小黑走在前面，他应该能猜到我在这儿。”
  苏离忽然想起来，四处张望，什么也没见到，问：“小黑呢？”
  “应该还在外面巷子里。”凌曜说，“它丢不了，我哨子一吹就能出现。”
  苏离拉住他，不想让他走：“那你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两人站在角落，凌曜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揉了几下说：“现在不是冒险，但我也不能让他怀疑我，迎面而上才是最好的选择，并且……”
  苏离担忧地看着他，心底堵得发慌。
  “还有什么？”她偎近他身前，想在分别前再多待一会儿。
  “他应该有话要跟我说。”凌曜适时搂了她一下，“顺便我也摸清他在这儿的目的，等他走了我再送你离开。”
  “会有危险吗？”她对一切未知，仍是不太放心。
  凌曜算了下时间，不能再拖延，吻了下她的额头，抽身说：“不会，我跟你保证。”
  他神色严肃，信誓旦旦。
  苏离有一瞬信了，安心点了点头。
  凌曜走前往她手上塞了几张钱，拿起一瓶水说：“记得我说的话，等我。”
  说完他大步往门口方向走，出了超市往右一拐不见了。
  外面依旧人来人往，平静地像是没事发生一样，却又仿佛正要发生什么。
  苏离在超市里又待了一点时间，算好差不多十分钟了，才慢吞吞去收银台付账。
  凌曜拿的都是些水跟面包，苏离自己又加了两桶方便面，怕他长久不来自己先填点肚子。
  等着付钱的时候，收银处的小姑娘刷完面包，始终迟疑地盯着她，指着她脸上跟身上说：“这个披肩跟墨镜是这里的吗？”
  苏离迟钝了下，反应过来赶紧纷纷拿下放柜台，不好意思地说：“是的。”
  小姑娘又继续去刷。
  提完一袋子走到超市门口，苏离迫不及待地又将自己伪装了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这样伪装有没有用，但兴许他们还在这条街上，也兴许会无意间碰上，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隐瞒自己不添乱，哪怕碰上了也该装作不认识。
  重新走上巷子，苏离戴着墨镜还是忍不住朝前后望了一眼，没发现凌曜的身影。
  她暂时放松姿态，戴着墨镜看前方街面招牌，果然不到十米就有一家旅馆，于是快步走了上去。
  但一进旅馆，她又感觉哪儿不对劲。
  果然前台服务员一开口就跟她介绍这儿的足浴服务，问现在活动价需不需要来一份套餐，还能享受免住宿费用。
  苏离直接略过这套，说自己只要个房间。
  前台准备开房间，问她要身份证。
  苏离的身份证还留在山上民宿，于是捏紧了钱包问：“我可以加点钱不登记吗？”
  前台微笑摇头：“我们这儿需要身份证登记的。”
  苏离灰败，准备转身之前对方又说：“不过开足浴服务是不需要身份证登记哦。”
  她一听赶紧又说：“那给我来一套。”
  对方微笑报价。
  苏离看看自己钱包，刚好掏空，心底一顿咒骂。
  低头时，她习惯性按了下手机，早已没电，又问人借了充电线，拿了房卡上楼。
  另一边，凌曜早已走到刚才巷子的拐角处，正准备拿哨子召回小黑，肩膀上悄然落下一只手。
  他回头，看来人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带着一丝讶异：“你怎么在这儿？”
  文森浅浅一笑，拿下巴指着尽头某处的小黑说：“就猜到你在这儿。”
  “巧了。”凌曜往四周看看，对他说，“我刚拿完货回来，去哪坐坐？”
  文森点头，手指某一处：“前面有一家茶馆，我正好也有事跟你说。”
  凌曜抬脚：“那走吧。”
  两人找了家茶馆，临近中午没人喝茶，只有服务员在打扫卫生，氛围很安静。
  进去以后上了二楼，皆自然而然地找了处角落靠窗位置，迎面而坐。
  服务员很快送来两杯茶，放下之后又走了，独留安静着还没说话的俩人。
  凌曜率先打破沉寂，说：“早上碰见我上线，他跟我说了件事情。”
  “嗯？”文森似是意外，“什么事情？”
  凌曜压低声音说：“他说上头想让我升线，跟他平座。”
  文森淡淡瞅他一眼，起先平静稍显沉默，等过了几秒，突然间起身站到凌曜身后，狠狠按住他的肩膀说：“给我坐着别动，不然我收了你。”
  凌曜整个背瞬间挺直，不敢乱动。
  第27章
  27
  凌曜身子坐直, 手随意放在桌上搭着, 肩膀被人紧紧按住, 不明所以地轻唤了声：“森哥，怎么了？有情况？”
  文森嘴里叼着根烟，单手拿下来猛吹了一口, 青烟缭绕, 然后继续放回嘴里, 手上力道再次压了压, 反问：“你说有什么情况？”
  凌曜垂眸静了会，低声说：“你别唬我，森哥。”
  文森没站多久，忽然间松了手，拍了下凌曜的后肩，说了句：“你身子骨还挺硬朗的。”
  凌曜看着他走回座位，兀自笑笑说：“现在不行了, 有时候人虚得很。”
  “吸多了？”文森靠坐在位置上吸烟, 看着他问。
  凌曜撸起袖子, 抓了几下说：“意识控制不了。”
  他那只手臂上隐隐藏着细密的针孔, 有几个看上去触目惊心。
  文森瞧了几眼, 摇头叹气说：“你还是戒了吧。”
  凌曜苦笑，低头喝口茶：“戒不了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能戒。”文森抖了抖烟灰, 盯着他说, “就问你想不想戒？”
  凌曜回视他几秒, 放下茶杯，忽而嘲道：“你当这东西是糖吗？说戒就能戒，你能办到吗？”
  文森低头也笑，再抬头时眼中忽闪光芒，身子往前靠，凑近他说：“你上线让你升，你什么打算？”
  凌曜手上玩着打火机，无所谓的样子，说：“他们的人也想套我，我暂时还没想好。”
  文森点头：“他们让你去，是看重你。”
  凌曜不信：“真的看重我？我一个转货的，接触的人不多，有什么能让他们看中的？”
  文森眼底含笑，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没看到呢？”
  凌曜没回他话：“不过我也说了，要先见见他们的人，谁知道会不会诓我。”
  文森突然道：“那你现在见着了。”
  凌曜动作一顿，打火机落在桌上，他抬头表情转为不解：“嗯？”
  文森警惕看了眼周边，声音放低：“如果我说，我就是坤哥那边的人，你怎么想？”
  凌曜目光落在他脸上，狐疑打量几秒，忽然一笑：“不能吧？”
  文森嘴角一斜：“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