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汤浴
作者:奕浅      更新:2021-01-07 16:14      字数:3208
  前往晋王府的马车悠悠而行,萧夜心将那只从慈恩寺带出的锦盒放在膝上,迟迟未曾打开。
  她回忆着弘宣方才说的话。
  弘宣说,她像极了独孤。
  就连萧夜心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环境中浸淫得越久,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就越厚,她的处事作风也必须随之强硬起来,跟独孤确实有相似之处。
  她对帝国的国母想来心存怨怼,但时间却悄无声息地将她慢慢变成了独孤的样子,今日弘宣一语点醒了她,她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萧夜心低眼看着膝上的锦盒,犹豫之下还是将它打开了——有些疑惑还待证实,也许这里面的东西,能够给她答案。
  萧夜心拿出那本佛经,一点一点地翻了起来。从眼前这些熟悉的字迹中,她仿佛看见当年江陵皇宫中,那个专心抄写佛经的清雅身影,还有用无比歆羡的目光看着他的自己。
  此时心境无关风月,只是有些感慨。
  翻动书页的手在翻过某一页时停下,几行字之间出现了奇异的红色,像是女儿家用的胭脂。
  萧夜心皱了皱眉,又往后翻了翻,未见其他奇怪的地方,她便将经书放回锦盒中,盖上盒子,安静等着马车驾回晋王府。
  回到王府,萧夜心问下人道:“殿下回来了么?”
  下人跟在萧夜心身后回到:“殿下午后就回来了,一直在书房看书。方才命人打水沐浴,书要洗洗身上的倦气。”
  萧夜心直接去了汤池,将在外等候的侍者全部禀退,独自去到池边,坐在杨广身旁。
  杨广正闭目养神,一早便听见了有人进入的声响,也知道是萧夜心到来,道:“回来了?”
  萧夜心将锦盒放在一旁,拿起一旁的巾子提杨广湿擦了起来,道:“嗯,回来了。”
  杨广斜眼看了看那只锦盒,问道:“还带了东西回来?”
  “无关紧要的东西,不值得殿下问起。”萧夜心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视线在杨广肩头停留了一会儿,道,“今日殿下回来得早。”
  “想早些回来见你,你却去慈恩寺礼佛了。”杨广捉住萧夜心的手拉了拉。
  萧夜心凑着他,索性直接俯身在杨广肩侧,在他耳畔道:“殿下若早说会提前回来,我就不出门了。”
  “还怪我了?”杨广转头看着萧夜心,两人的鼻尖几乎触到一处,他的视线却又落去了锦盒上,问道,“盒子里是什么?”
  萧夜心却探到杨广脸侧嗅了嗅,道:“我今天在慈恩寺遇到一个人,她身上的香味和殿下这未洗干净的气味一模一样。”
  “是么?”杨广的手加了几分力,他清楚地看见萧夜心吃痛皱眉的表情,他却未松手,依旧眼波平静地看着她,道,“那真是巧了。”
  萧夜心贴脸上去,脸颊贴着杨广湿漉漉的手背,带着一丝恳求道:“殿下当真要这样做么?”
  杨广此时看不见萧夜心是何种神情,试探问道:“你舍不得?”
  “我若说是,殿下会不会又多想?”
  “我已经多想了。”
  萧夜心抬头看他,道:“可殿下说过不会再在这件事上纠缠。”
  “你不应该骗我。”杨广松手,重新靠回池壁,仰起头,合眼道,“有些事并不单纯因你之故,留着他总是个祸害,你别忘了,他到底不是自己人。”
  “我不说是觉得说了也毫无意义……”
  “但我问你的话,你就应该如实作答。”想来隐忍沉稳如杨广,却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此时他盯着萧夜心,如深渊般幽邃的眼眸中显露出少有的波澜,但终究在和萧夜心僵持的沉默中归于沉寂。
  萧夜心笑了出来,打开锦盒,拿出那本佛经,道:“殿下这醋吃得不算有道理。”
  被点穿心事的杨广转身道:“总不是无缘无故要取他性命,你救了他这一次,可知我会怎么想?”
  萧夜心不顾手上的水珠将佛经翻到有胭脂的那一页,道:“出家人的东西上出现了姑娘家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丁点,被皇后知道了同样逃不了问罪。殿下深知弘宣对张丽华的感情,所以这招借刀杀人必定会在魏无采的帮助下成功的。”
  见杨广不答话,萧夜心将佛经放在一旁,任由水汽侵蚀,再将杨广的身子扳正,拿起巾子继续为他擦身,道:“我今日确实阻碍了殿下的计划,殿下要罚我,我甘愿领罚。但话说到这儿,我请殿下听我再多说几句。”
  杨广虽做闭眼状,却还是认真听着的。
  萧夜心舀了半勺水缓缓浇在杨广身上,道:“我救弘宣是出于情,但并非男女之情。到底相识十多年,他如今也算不得是太子的人,我不忍心见他就这样送死,毕竟,他也是可怜人。”
  “这世上谁不是可怜人?”
  “我。”萧夜心手中的巾子停在杨广裸/露的胸口,她微笑道,“日子虽过得不甚畅快,但还能陪在殿下身边,看殿下因我吃醋的模样,哪有可怜一说?”
  “谁让你不畅快了?我么?”杨广不服气地捉住萧夜心的手,五指不老实地钻进了她的袖管里。
  “殿下先放开我。”
  杨广对此置若罔闻。
  萧夜心只得就着杨广这耍赖的模样继续为他擦洗,一面继续解释道:“原以为我与殿下已经心意相通,那些早成云烟过往的事是再也不会往心里去的。可谁想殿下竟这般小心眼,因我一句好心的话要杀弘宣。我知此事说多了,殿下心里不乐意。”
  “那你还多嘴?”杨广的手已然摸上萧夜心的手肘,将她小半个身子拉出了水池。
  “我若不解释,殿下这气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反而更不好说解。不如这会儿将话撂开了讲,还能早些让殿下释怀。”萧夜心往后缩了缩,却根本拗不过杨广,她道,“殿下再这样拉扯,我就要掉进池子里了。”
  杨广虽不再拉她,却也不让她抽身,两人便这样对峙着。他抬头看着脸上沾染水汽的萧夜心,道:“此事有你之故,但不是全部,方才我已经说了。”
  萧夜心点头。
  “下次,你还要救他?”
  “我总希望殿下能放他一马,除非……”萧夜心垂眼思忖道,“除非他当真危及到殿下。”
  杨广摇头道:“那就太迟了。”
  萧夜心恳求道:“殿下一定要他的命?”
  杨广面无表情,道:“这件事,不在我,也不在你,全在他。”
  心知杨广松了口,萧夜心瞬间放了心,神情也松动下来。
  杨广看在眼中却不大高兴,板着脸问道:“你就这么在乎他这条命?”
  “殿下又要说气话是不是?”萧夜心故作娇嗔道。
  杨广此时放开手,意在让萧夜心继续没完成的事。
  萧夜心会意,又在杨广胸前轻柔地动了起来。
  她脸上湿气一片,让那双眉眼看来朦胧了几分,长睫闪动间似有秋波无意传到杨广视线中,令他有些难以自持。然耐力顶尖如他,却是不肯就这样丢盔卸甲,便强忍着涌起的心潮,故作冷静道:“那个魏无采,还是继续让他留在弘宣身边吧。”
  杨广没有追究那本佛经的事便是让步,至于魏无采如何安置,她确实不方便在杨广面前置喙。虽然依旧有所顾虑,到底只能暂时忍耐,向杨广点头道:“听殿下的。”
  “当真听我的?”杨广的口吻变得有些怪异,目光也不若方才冷峻。
  萧夜心再点头,道:“自然。”
  “你下来。”
  萧夜心惊讶得停下正在杨广胸前动作的手,盯着一脸认真的丈夫,问道:“什么?”
  “下来。”
  萧夜心和杨广彼此注视了片刻,感觉到在弥漫的水雾中有某些东西正在变化。虽和杨广成婚已久,可一旦想起这些事,她仍有些害羞,尤其此时还未入夜,更是在这沐浴的汤池中,简直不合体统。
  萧夜心琢磨着杨广动手的时间,抢先一步丢了手中的巾子要跑。
  原本一切计划妥当,哪知杨广身手敏捷,一把拽住了萧夜心的裙角,硬拽着不让她走,最后耐着性子道:“下来。”
  萧夜心告饶道:“殿下饶了我吧。”
  杨广起了玩心,拉着裙角往自己怀里拽,而萧夜心抵死不从,两人便这样纠缠了好一会儿。一记裂帛声传来,二人由此停下动作,面面相觑之下竟都笑出了声。
  萧夜心娇嗔道:“殿下,你都将我裙子扯坏了。”
  “既坏了便不用穿了。”杨广见萧夜心放松警惕,用力拽了几下,待将萧夜心拉到池边,他在一把抓住她的脚踝,身子站起一些,直接将她抱进汤池里。
  水花伴着杨广得意的笑声将萧夜心包围,她双手搭在杨广肩头,感受着自他肌肤上传来的灼热,道:“殿下何时这般孟浪了?”
  “此时此刻当真是因你之故。”杨广顺势压下,稳住萧夜心檀口樱唇,接着撩人水雾贪婪地摄取她身上芬芳。
  萧夜心已无心闪躲,身子在杨广热切的拥抱中渐渐软了下来,直到感觉要上摸来一只不安分的手,她才以自己最后的一丝理智矜持道:“殿下,三思。”
  “你我之间还要三思?”杨广贴在萧夜心耳畔道,“再思就什么都凉了。”
  耳垂被杨广含住的那一刻,萧夜心便知自己今日是彻底逃不出杨广的“魔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