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空正在飘雪。
  一片一片的雪花轻盈剔透，旋转飘落。
  南方的雪轻盈、脆弱，于是连风都温柔了许多，虽然依旧呼啸凛冽，却没了往日的凌厉，好像在与雪共舞。
  李湛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天空一片暗沉，然后，他好像在天空中看到了宋纯的脸。
  心脏猛地揪紧，那一瞬间的刺痛和窒息如疯狂的蔓草将他缠绕，拉入痛苦的深渊。
  思念，也在这种痛苦中愈发浓烈。
  半年了，他以为时间会让记忆逐渐消退，可每个午夜梦回之际，他总是能够看到她的笑。
  俏皮的、卖萌的、乖巧的、甜美的、撒娇的、放肆的……
  她可爱的脸庞总会出现在他梦里，但，也仅仅是在梦里。
  但凡他想要抓住她，想要触摸她，她就会消散，梦就会醒来。
  小纯……
  他不禁抬起了手，朝天空伸了出去。
  可当他想要伸手触摸那张美丽善良的笑颜时，那笑颜又再一次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黑暗的夜空。
  有冰凉的雪花落到了他指尖，他眸光微动，发现那居然是一朵小雪花。
  雪花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晶莹，荧光流转，就当他的想要收手放到眼底细细端详的时候，雪花便融了。
  ——就好像天空中她一闪而逝的笑颜。
  可指尖沁骨的清凉就好像她的亲吻。
  他看着她从一个可爱的少女变成一个善良的好姑娘，看着她一点点成长，一点点变化，然后在一天天里，自己不知不觉地一点点动心，一点点深爱，可他还来不及对她说我爱你，她就已经听不见了。
  “湛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湛哥，你怎么跟我哥一样说话，我已经不是小女孩儿！”
  “李湛！我……凭什么你比我大我就要喊你哥啊，我就只有我哥一个亲哥，你虽然是他同事，但我可不承认，哼，年纪大就当哥？那职场上还资历深就喊姐呢！”
  “哎，借你的520胶水，哦，不对，502胶水，到底是502还是520啊？我怎么都搞蒙了？”
  “喏，我们寝室这个学期都被实验逼疯了，一个个解压就学织围巾，这是我练手的，送你了！不过你可别告诉我哥，我哥那个钢铁直男，他不戴就算了，但要是知道我送你不送他又要吃醋，难搞。”
  “我昨天去庙里算了一卦，哈哈哈哈，明明我求的是事业好不好，庙祝解签竟然说我最近红鸾星动，还说看到了我的姻缘线，你说扯不扯？果然封建迷信要不得。”
  “湛哥……哥，我快要毕业啦！你有没有什么礼物送给我啊？”
  ……
  一句句，一声声。
  李湛，湛哥，还有那含蓄的、总要打顿号的湛哥哥。
  无论哪种称呼，只要是从她嘴里喊出来的，他都总是抑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而她围着他，或是撒娇，或是旁敲侧击，或是卖弄小聪明……无论哪一面都那么可爱，都让他心软到只想要将她变成自己的所有物，紧紧地拥进怀里再不放手。
  “小纯……”
  他不禁对着天空喊道。
  如果有来生，我是否还能遇见你？
  没人能够回答李湛的问题，偌大的天地间，只有风声赫赫，带着雪花纷飞起舞。
  “李总队，我们走吧。”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原来是邱森。
  “走吧。”他收回了看向天空的视线，然后和邱森并肩朝前走去。
  “还不知道老大情况怎么样了，要是让他知道没抓着犯罪嫌疑人……”邱森不禁沉默了下来。
  对方太狡猾奸诈了，而且完全是早就设想好了逃跑路线。
  首先是假装成被绑架炸伤的宠物店老板，然后顺水推舟，被警方抢救送上了救护车，随后在滨海路小码头趁机逃走，跳上提前准备好的快艇，半途换装后重新登陆混入g市人群，迅速伪装逃离。
  警方错失了最佳的追捕时间，导致犯罪嫌疑人像鱼儿游入了大海，瞬间逃得无踪无影。
  如果这个人是b组织的baal那就说得通了，因为早在英伦国的时候，baal就展露出了他惊人伪装技巧，甚至堪比小说里出神入化的“易容术”。
  这是个非常难以应对的角色——随时可以用各种假身份出现在各种场合，警方的封锁对于他而言形同虚设，因为他就是个普通得不得了的“普通人”。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至少今天确定了他的眼部特征，就等数据提交上去看能不能对比出他的真实身份，这样的人，我不相信在国际上没有案底。”李湛说道。
  犯罪嫌疑人一直很谨慎，但今天为了扮演受害者露出了脸，当然，那张脸很有可能是假脸，但瞳距骗不了人，还有他的身高体形，这些也差不了多远，如果差太多了会妨碍他执行逃跑计划，所以说，今天是他们最接近凶手本来面目的时候。
  犯罪嫌疑人百密终有一疏，还是让他们提取到了他的眼部特征。
  虽然没能抓住人，但这却为以后追踪提供了绝佳的优势！
  如果目前阶段眼球追踪技术足够完善的话，犯罪嫌疑人今天将逃无可逃！
  因为瞳距这个东西，就是你整容了都还能把你辨识出来，相当于犯罪嫌疑人今天这一出把他自己伪装的技能给破了；而其他的眼部特征也会让他迅速被锁定，分分钟暴露身份。
  “嗯。”邱森点头，也稍微有了一点儿信心，紧接着他不禁扭头望向李湛，“对了，你的讯问……没事吧？”
  “没事，如果不是出手及时，你家老大或许已经嗝屁了，你觉得上面会认为是你家老大重要还是一个罪犯重要？”
  邱森不禁拧眉望着他。
  李湛说得很轻松，虽然这件事也的确如此，在场也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但上头对这种事情总是非常谨慎，所以调查在所难免，问询的时候估计态度也不会客气。
  而且他刚才处理视频的时候还听其他同事讨论，f省那边也在催他回去了，这件事情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不过这么敏感的话题，他也搞不懂里面的头头道道，还是不要提了。
  所以他换了个话题，“对了，他们说傅秋伊刺老大的那管东西特别厉害，那到底是个什么鬼？难道傅秋伊还会制毒？”
  “医生说是让心脏功能衰竭的药物，里面含有地高辛的成分，你忘了，傅秋伊在转为法医之前修的是心外科。”
  “心外科不是动手术的吗？”邱森不理解，“这和制药不沾边啊？”
  “那她要不要懂得和心脏有关的药理？更重要的是，她家里就是做药企的。而且，不会难道不能学？医生说这种药物其实在治疗心衰的时候经常用到，但剂量需要严格控制，傅秋伊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加工，又或者，她还拥有b组织的帮助？”
  两人已经走到了车子旁，李湛站在车门旁，对着对面拉车门的邱森举例道：“就像你不也一样，一个黑客而已，竟然还能帮宋臻改装出一枚多功能的钻戒，这不也是‘跨界’？”
  这个比喻顿时让邱森心服口服，没有话说。
  估计zd也是，傅秋伊不行，不还有那个逃跑的男人吗？鬼知道这些人怎么弄来的！
  而且从套牌车、快艇还有往返英伦国就可以看出来，这些人并不缺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不好还有可能是用钱买来的呢！
  邱森摇了摇脑袋，幸亏他负责的不是查这个，视频分析和眼部特征的数据他都上传了，终于可以休息休息，其他的就靠牛全刚他们了。
  将安全带拉过来栓到身上，屁股沾到椅子上，他才觉得放松了片刻，不过这坐垫也太冰人了吧！
  紧接着，他发动车子，却没有开出公安厅，而是绕到了法医鉴定中心，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他刚拿起电话准备拨号，夏岚就从鉴定中心的大厅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他车旁，随后拉开车门上了车。
  “怎么回事？老大和傅秋伊……李总队好。”夏岚正准备问邱森，赫然发现副驾上还有一个人，顿时止住了话头，改向李湛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