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日后结婚生子，尤其是生子的话题，季茜有些烧得慌。
  但除了害羞之外，心里更多的却是伤感和难受。
  如果宋纯还在，徐瑛肯定不会是如今的这幅样子，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子啊！
  她是个感性的人，想到这里，鼻头一酸，眼眶微微泛红，眼睫上不禁沾了些泪水。
  徐瑛清醒的时候，和普通人家的母亲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因为遭遇了这么多事情，显得格外包容，对小辈也更多慈爱和怜惜。
  她握紧了季茜的手，反而笑着安慰道：“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这个你们，既是指季茜和宋臻，同时也包括死去的宋纯。
  “你们好好的我这个当妈的就能放心了……”牵着两人的手，徐瑛眼里泪光闪烁，没想到能看到这么一天。
  “妈，别说这些了，我们都好的。”宋臻反握住了母亲的手，冲她笑了笑。
  “对对对，不说这些了，季茜，你会下跳棋吗？”徐瑛问道。
  宋臻摇了摇头，喊了声妈，颇有些无奈。
  “不太会，阿姨您教我吧！”季茜瞪了宋臻一眼，随后起身走到了旁边小桌前，指着桌面上还没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弹珠和棋盘问，“是这个吗？”
  徐瑛笑着点头，然后走了过去，在放了软垫上的藤椅上坐了下来，“我教你。”
  看着两人已经进入角色，宋臻向来冷峻的面容上展露些许笑意，随后朝小孙问道：“我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
  时间如流沙，在沙漏里缓缓流淌。
  徐瑛下得一手好跳棋，季茜小时候玩过，知道大概的规则，在她的教导下很快上手，但败得很惨。
  如果是宋臻，早被徐瑛骂了，但换成了季茜，徐瑛竟然十分耐心，时不时指点迷津。
  季茜本来只是抱着陪老人家打发时间的心态，结果屡战屡败，也激起了几分斗志，兴致大起，玩得入了迷，这认真好学、越挫越勇的性子，倒也让徐瑛刮目相看。
  “还真是聪明，和我的纯纯一样。”徐瑛忍不住赞道。
  季茜的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怕说得不好引起徐瑛伤心。
  徐瑛也是无意提起，气氛一瞬间沉了下去。
  正在这时候，宋臻推着个餐车推开了门来，“妈，季茜，洗手吃饭了。”
  疗养院针对病人提供得有专门的膳食，但今天元旦，宋臻并不想让他妈妈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吃饭。
  他提前去超市买了食材，放在了后备箱，刚才找小孙借了他们的厨房，简单地做了几个家常菜，这会儿刚弄好，正和小孙一块儿端过来。
  食物的香气很快在室内弥漫，宋臻和小孙将菜摆好，小孙主动退了出去，宋臻也不强行挽留。
  季茜立即洗手来帮忙摆碗筷，然后看向宋臻，“你弄的？”
  她只知道宋臻出去了，没想到好半天没见，他竟然弄饭菜去了。
  “不是我弄的，难不成点的外卖？”宋臻笑着反问。
  季茜脸一红，之前她有一次悄悄回g市，也给他弄了一桌饭菜，但那是她点的外***起宋臻这个可就……太不走心了。
  她忍不住伸手掐了他一把，谁知道他腰间肌肉那么紧那么硬，愣是没让她掐得动。
  徐瑛看着两个小年轻的互动，那一点儿感伤也消散了。
  “妈，快坐过来。”宋臻喊道。
  季茜收了手，将米饭盛好，摆在了桌子上，脸上全是笑意。
  她原本没想过晚餐怎么吃，可现在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突然觉得，这样一家人围在一块儿，就是最幸福、最浪漫的吃法。
  三人围坐在一起，端起碗筷。
  宋臻家吃饭的规矩没有那么多，徐瑛一边给季茜夹菜一边盯住她多吃，说她太瘦了；偶尔也会问问宋臻工作上的事情，不忘叮嘱他，比如太忙了要注意一日三餐尽量按时吃，别太累着之类的。
  “知道了妈，我会注意的。”宋臻回道，然后给她夹了一片冬笋，“吃点儿新上的笋，味道很鲜。”
  随后他又给季茜夹了一片，“你也尝尝。”
  屋子里轻言细语，互相夹菜，弥漫着一股温馨安宁的气氛。
  饭后，季茜和宋臻一块儿收拾桌子，都不让徐瑛帮忙，趁着丢垃圾的间隙，宋臻朝季茜问道：“季茜，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这么郑重？”季茜望着他的表情，不禁疑惑，想要伸手替他抚平眉上的褶皱，但还没洗手，于是抬到一半就停在了半空中。
  宋臻却不嫌弃地捉住了她的手，目光深沉地望着她，“我妈状态渐渐回转了，我想……把她接回去。”
  “接啊！这不是天经地义吗？这儿环境再好也比不过你的陪伴，你要能亲自陪着她再好不过了，但是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最后的几个字她没有出口，怔愣地张大了嘴巴。
  宋臻……在和她商量？
  他，是真把自己当他媳妇儿了。
  她的睫毛飞快地眨了好几下，为这个认识而感到震惊，甚至是感动……
  “宋臻……”她不禁轻声喊道，随后手一挣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胸口上，佯装生气骂道，“你个白眼狼！我要是不让你接呢？有了媳妇忘了娘，白眼狼！”
  宋臻再次捉住了她的手，忍不住放在嘴边亲了亲。
  “我还没洗手呢！”季茜忍不住想要抽手。
  宋臻却直接将她揽进了怀里，箍紧了她的腰，“媳妇儿，你真好。”
  “说什么呢，谁是你媳妇儿！”季茜嗔道，“有摄像头呢，快放开我！阿姨还等着我俩和她一起饭后散步呢！”
  宋臻含笑在她脸上啄了啄，这才放开了她，然后两人一起携手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季茜赶紧去洗了手，生怕宋臻这个人来疯再次揪住她的手乱吻。
  “妈，走，散步去。”宋臻扶住了徐瑛的胳膊，徐瑛却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太晚了，一会儿小孙陪我去就行了。”
  “阿姨，走吧。”季茜也连忙凑了上去。
  徐瑛却很坚持，“快回去吧！不用你们陪，快走快走，一会儿天黑了开车不安全。”
  “妈，过两天我想把你接回去。”宋臻突然开口道。
  徐瑛愣住了，随后连忙摇头，“别，我在这住的挺好的，而且……哎哟，我头疼，小孙，小孙！”
  小孙原本站在门口准备给他们指路的，听到喊声只得站上前去，“徐姨，我在这儿！”
  “哎哟，我头好痛，你快帮我揉揉，揉揉。”
  听到这话，宋臻本来想要伸手，结果被徐瑛给轻轻推开了，“小臻，你怎么还不去上学，你爸要知道不得抽你？快去上学。”
  这……又混乱了？
  季茜有些迷茫，谁知道宋臻却道：“妈，您别装了，好了咱们就回家住，好不好？”
  徐瑛伸手捏住了小孙的手，小孙立即会意，对宋臻说道：“宋先生，徐姨精神状态时好时不好，还真不是装的，您先走吧。”
  小孙说得煞有介事，就连季茜这个演艺圈的人都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演戏了。
  宋臻望着徐瑛，沉默了片刻，随后不禁叹了口气，“那好吧，妈，我上学去了。”
  “快去，别迟到了。”徐瑛伸手赶他。
  宋臻这才无奈地拉着季茜走了。
  等两人出了门，小孙无奈地扭头望着徐瑛，有些不理解，不禁问道：“徐姨，您……为什么不肯跟宋先生回去呢？”
  徐瑛偏头望着窗外，g市的冬天依旧绿树苍翠，叫人看不出四季变幻。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看外面的那些树，冬天里还是绿的，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其实啊，那叶子早就老了。我这病，连我自己的都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真实、什么时候又疯了。即使我表面看着没什么区别，但这心境，就和那老了的叶子一样，枯了病了，没有生气。”
  “说什么呢徐姨，您这不是慢慢儿好起来了吗？”
  “好起来再说吧，我要是天天在他们年轻人跟前杵着，长吁短叹的，不是闹心吗？我怕我哪天疯起来，吓到了季茜就不好了……”
  门外，宋臻和季茜靠着墙，清楚地听见了徐瑛的担忧。
  季茜靠在最外面，断断续续地没有听完全，却也能拼凑出徐瑛的意思，她不禁捂住了嘴巴，有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滚出。
  正当她想冲进病房里，却被宋臻牢牢地拽住了手臂，随后拉着她一路出了疗养院，来到了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