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位置是空着的。
  第42章
  从这天开始, 几乎每隔两三天, 沈家都会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第一次是四件一模一样的纯棉短袖，两男两女，跟网上那种一家人一起出去旅行的时候穿的一样。不过网上的衣服印的是爸爸妈妈儿子女儿，这四件后背印着的是老爸老妈儿子, 还有一件女款是空白的，没有印东西。
  第二次是四张电影票，三个座位是连在一起的, 另外一个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
  第三次是一箱子吃的, 木糖醇的饼干，无糖的牛奶零食，含糖量低的水果。谁都知道沈年成有糖尿病，平时不能多吃甜食。
  后来每次罗琴初路过门口都会有意无意往外头看一眼，看看外头有没有放什么东西。
  晚上十点, 洛杉矶的清晨, 沈夺打来了电话。
  林染已经洗了澡躺下，她把电话放枕头边上，开着免提，听他温声细语的讲话，说昨天都做了什么, 今天要去干什么，一会的早餐又是汉堡，没有她做的煎馒头片好吃。
  “老婆，昨晚他们出去玩, 我老老实实回去睡觉，我乖不乖？”
  林染对着电话都能笑出来，软蠕蠕的说：“乖，但是正常的娱乐活动还是要有的，不然人家会说你不合群。”
  那头传来刷牙的声音，沈夺口齿不清的说：“提不起兴趣，我就想赶紧睡觉，赶紧到第二天，赶紧忙完，赶紧回家。”
  那边应该也是开了免提，走路的声音，开关衣柜的声音，塑料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
  林染有些困了，渐渐阖上眼睛。
  过了一会，沈夺好像收拾完了，拿起电话，声音近了些，“老婆？”
  电话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笑了一下，轻轻挂断电话。
  ……
  一个傍晚，林染送来了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满满一杯乌鸡养颜汤。
  沈年成嗤之以鼻，白着眼珠不屑的哼一声：“雕虫小技。”
  罗琴初不理他，自己在那喝养颜汤，“人家孩子有心了，你以为都像你呢，茅坑里的石头。”
  沈年成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一气之下摔门而出，绕着别墅区的花园遛弯。
  他每晚吃饭前都要打胰岛素，这会儿一生气，饭也没吃，药也没打，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生闷气。
  路过的邻居已经吃过饭，遛着狗跟他打招呼，他客气的应了声，侧着身子看身后的水池。
  夏天的时候这池子里是有鱼的，这会儿里头都空了，杂草被冻在浅冰里，略显萧索。沈年成看了一会，有人叫了他一声，他猛地回头，突然眼前就虚了。
  脑子嗡嗡的，意识渐渐模糊，几个人围过来扶住渐渐瘫坐在地上的沈年成，大喊他的名字，又拍他的脸。
  失去意识之前，沈年成看到了人群中匆匆挤进来的一脸惊慌的林染。
  林染直接跪在冰凉的地面，检查了他的眼球和呼吸，轻拍了两下他的脸，“爸，爸！”
  沈年成没有反应，林染忙看向众人：“你们谁有糖？”
  外圈一个老奶奶带着孙子挤进来，慌忙递给她两块：“软糖行不行？”
  “都行，谢谢！”林染扒了糖纸，直接给沈年成塞进嘴里，然后掏出手机拨了120。
  一直到把沈年成送进急诊室，林染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这才想起还没有通知罗琴初。
  自从那次在沈夺的公寓，两个人谈话过后，她还没有见过她。
  最近给他们送各种玩意儿，都是偷偷放到门口就走，一直都没有打过照面。
  没多久，罗琴初匆匆赶来。
  林染站起来，有点局促，手指一直捏着包包的链子，“阿姨，沈叔叔只是低血糖，没事的，您放心。”
  得了糖尿病的人，血糖不稳定，平时都需要打胰岛素来控制血糖，今天沈年成没按时吃饭，又生了气，血糖降低才导致昏厥。
  一般这种情况及时补充糖分，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就能好。但是林染不了解沈年成具体什么情况，最保险的办法还是先送医院再说。
  林染之前有个大学同学就得了这个病，所以她知道这些，说起来，现在这种病真的越来越低龄化了。
  罗琴初松了口气，有些感激的看着林染，“孩子，谢谢你，要不是你，不知道会怎样。”
  林染低声说：“没事的。”
  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说：“你送来的那些东西，我都收到了，今天的汤我也喝了，很好喝。”
  林染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那汤，是我找人学着煲的，第一次做，可能没有阿姨做的好。”
  急诊室的门开了，沈年成被推出来，医生摘了口罩说：“幸好来之前及时吃了点东西，不然真的很危险，现在没事了。”
  罗琴初问医生：“需要住院吗？”
  “最好住两天观察一下血糖，稳定了再出院比较保险。”
  罗琴初点头：“那我们住。”
  医生边走边说：“你们跟着这位护士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罗琴初还没等说话，林染赶紧接了话：“我去，阿姨你先回病房看沈叔叔吧。”说完也不等罗琴初有反应，跟着护士拐进楼道里。
  因为沈夺后天就回来了，所以林染和罗琴初默契的谁也没有告诉他，怕影响他工作，而且沈年成也不是特别严重，只是留院观察。
  这两天林染特别积极，端茶倒水，陪着沈年成做检查，护士们都以为这是亲闺女，每次来送药都会顺带夸一番，沈年成总是沉着脸不应声。
  罗琴初知道林染的小心思，所以也由着她去照顾，自己一会说家里有事，一会说朋友找她，总不在医院。
  这会，林染把家里阿姨送来的饭菜摆在病床的小餐桌上，筷子都摆好了，“沈叔叔，吃饭吧。”
  沈年成倔强的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
  林染笑了下，手撑在床尾的围栏上，歪着头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我知道你不会感激我啊，感不感激总要吃饭吧？你先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顺手把窗台上早就切好的猕猴桃放他餐桌上，掏出电话边打边往出走。
  商场的店面在装修中，最近林染在招聘营业员，之后还要培训产品，很忙，这两天她都是电话遥控那边的经理。
  这单人病房在走廊尽头，门口出去就是个通风窗口，信号好，林染一打电话就跑到那里。
  床上的沈年成往外看了一眼，抱着肩膀拧了个身子，过了会，眼睛瞟向桌上的猕猴桃，忍不住吃了一口。
  门口的林染无意间看过来，他立马把剩下的一半扔回去，顺带附赠一个白眼。
  林染对电话那边说：“你等一下。”
  她推门探进半个身子，“沈叔叔，要先吃饭，隔一会再吃水果。”
  沈年成一扭头，“谁吃了？”
  林染抿唇笑了一下，退回去继续讲电话。
  这个样子，好像作弊被抓包，沈年成心里憋屈的很，胡乱吃了几口饭就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林染已经把饭盒都收拾好了，小餐桌也给他收起来了，隔了一会，护士过来测餐后血糖。
  林染细心的问：“明天我们就出院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护士说：“出院之前医生会再来叮嘱一下的，但您父亲这个情况，一般也就是每天按时测餐前餐后的血糖，观察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还有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要暴饮暴食，也不要饿着，家属监督一下，就没事了。”
  沈年成听小护士说“您父亲”，刚要反驳，被林染直接顶回去，她笑的很开心：“谢谢小美女，吃个猕猴桃？”
  别的水果吃不了，猕猴桃含糖量低，管饱。
  小护士一笑还挺甜，直摆手：“不用啦，我还得去查房，走啦。”
  沈年成背过身去，掐着后腰站在窗口向外看。
  又下雪了。
  自从过了元旦，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沈夺本来是今天白天的飞机回来，可因为帝都下雪，航空管制，飞机迫降到其他机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是在医院的最后一个晚上，已经过了十一点，沈年成早已睡下，林染开着家属陪床边的小灯，斜靠在那里刷手机。
  自从前年沈夺参加了那个特效大赛后，他在小柿子app里的账号就再也没更新过，开始是因为没时间，后来林家出事，再后来林染出国。一件件实情耽搁下来，这里就被放下了。
  粉丝掉了不少，但到现在依旧有些死忠每天来打卡，还有的问小怪兽哥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怎么一声不吭就失踪了呢？
  里面的视频林染不知翻来覆去看过多少次。
  在加拿大的一年，每当夜深人静，特别想他的时候，就会翻出来看，虽然看不见脸，可那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只看这个，也能稍稍缓解一下了。
  忽然又有些想他了。
  也不知他现在到哪了。
  恍惚间，好像门口有人影闪过，开始林染没有注意，那个人影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她才渐渐看清。
  她刚刚还在心里念叨的人，此时正站在门外，隔着小窗口，看着她。
  林染腾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揉了揉眼睛，看清了。
  就是他。
  林染激动的捂住嘴。
  下一秒，她直接跳到地上，鞋都来不及穿，冲向门口。
  门一开，沈夺直接把人抱住。
  林染将头埋在他怀里，眼睛有些湿，小声说：“你回来了。”
  沈夺蹭着她的耳朵，轻轻亲了一下，“你辛苦了。”
  她摇头，“没事的。”
  沈夺一路风雪，现在身上还冰冰凉，头发上有未化的雪片，林染抬手帮他拍掉，摸了摸他冻的红红的耳朵，“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回来。”
  沈夺怕他们讲话把沈年成吵醒，关了门，转身把林染抱到走廊的椅子上，进屋把她的鞋取出来，蹲在她面前，轻轻拍掉她脚底棉袜上的灰尘，把鞋给她穿好。
  林染一直低着头看他安安静静做这些事。
  沈夺帮她穿好鞋，没有起来，就蹲在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爸爸生病，怎么没人告诉我？”
  她润着眼睛，“我和阿姨都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你比较好，也不严重，真的，明天就出院了。”
  沈夺起来一点，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脸，“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林染赶紧摇头，“没有，我送的饭，买的水果，叔叔都吃了，别人说我是他闺女，他都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