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好她死得恰是时候, 要不然他得亲自动手了。
  “绿芍，你来说。”
  萧恒看高云云一时半会儿哭得是停不下来了，手指着绿芍来回话。
  绿芍轻咳了一声, 心里的恐慌退了大半, 她也知晓这位魏美人都魂归故里了, 估计皇上是不会再从这方面做文章了。
  “小主坐在凉亭之中，魏美人主动进来与小主说话。不过她抓了几把鱼食喂鱼，后来没说几句话就匆匆走了。但是之后奴婢发现, 水池里的锦鲤死了大半。”
  绿芍低声说了两句, 边说还边偷偷抬头, 冲着高云云使眼色。
  高小主现如今在宫中是尴尬的存在, 毕竟同期进宫选秀被留下来的秀女们，都由皇太后做主，封了位份。
  哪怕再低，那也完全属于后宫里的人了。
  无奈高云云沉迷在悲伤的哭泣之中, 无可自拔, 根本就接收不到她传来的消息了。
  纯粹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绿芍最后眼睛都快抽得痉挛了，才慢慢收回来。
  “让陈贵妃自己查, 魏美人找过云云之后，立刻就去陈贵妃的寝宫, 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陈贵妃心里不清楚吗？顺便让她把朕那一池子锦鲤赔了, 都是魏美人去了，才出的事儿。”
  萧恒直接甩下话来，顺便还将锦鲤的锅也给魏美人背了。
  小太监领了吩咐就退下了，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其他人都屏气敛神，只除了还在嘤嘤抽噎的高云云。
  九五之尊没说话，伸手挥了挥，立刻就有大太监上前推着他的轮椅走下去。
  高云云显然是太难过了，以至于直接趴在了桌上，一副哭到昏天暗地的架势。
  萧恒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你喜欢她吗？”
  “呜呜，喜欢。”她抽噎着回答。
  “那你想念她吗？”他又问。
  “想。但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啊。”
  高云云是真伤心，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她的心里自然是极其难过的。
  而且她再不聪明，这心里也禁不住泛起了嘀咕，是不是因为她身上的黑气，跑到魏美人的身上，所以才导致了这种状况。
  连半天都没过去，魏美人就这么死了，怎么想怎么蹊跷。
  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成了她？
  她后悔了，再也不说搞什么磨镜之好了，老天爷只把魏美人收了就行了，她还想活在世上，她不想死。
  “你要是想见她，朕送你下去。”
  男人边说边伸手摸上了她的脑袋，在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两下，带着十足的疼爱意味。
  高云云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还是赤红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看着好不可怜。
  “下哪儿去？”她呆呆地问了一句。
  “阴曹地府。去吗？”九五之尊冲她勾了勾唇角，笑得明媚灿烂。
  高云云整个人被吓得一哆嗦，立刻冲着地面“呸”了两口，焦急地道：“皇上，您可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话不灵，坏话一说一个准的。您快呸两声，老天爷就会当没听见，放过这次的。”
  她也顾不上哭了，一想起要去阴曹地府，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萧恒的脸色冷了下来，不再是之前那样温柔带笑的模样，明显是含有警告意味地看着高云云。
  高云云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她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九五之尊了，为何这男人总是如此的喜怒无常。
  “吐口水这个是阿婆告诉我的，她说无论是开玩笑开始真话，都不该对重要的人说这样的话。民女不是皇上重要的人吗？”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显得楚楚可怜，边说还边撅着嘴巴，似乎在替自己打抱不平。
  萧恒轻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真是要败给高云云了。
  之前他板下脸来，不过是因为魏美人的事情还没说完，高云云就故意打岔吐口水这话。
  结果吐口水还没说完，她又歪到重要的人身上。
  面对这样一派天真问她的高云云，九五之尊如何都说不出否定的答案。
  “你坐好。魏美人——”
  萧恒决定把话题拉回到正轨，不过他刚开了个头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高云云并没有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而是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腿上。
  轮椅的地方本来就小，她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坐好之后还扭头冲他讨好一笑，怎么看都乖得不行。
  “魏美人什么事儿？”高云云歪着头，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萧恒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能。
  她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像条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皇上。”高云云边说边抬起手，圈住了男人的脖颈，依然还是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
  “没事。”
  男人憋了半天，最终说出这两个字来，显然是把魏美人这事儿轻轻揭过了。
  直到最后，他也没闹明白，高云云与只有一面之缘的魏美人之间，是不是准备合力给他戴绿帽子。
  围观了这一些列事情的刘吉祥，不由得在心底为高小主疯狂鼓掌。
  这就是最高级别的岔话题示范了，艺高人胆大。
  不怕给皇上戴绿帽，就怕糊弄不过去，只要会撒娇，男女皆可交。
  不同于龙乾宫里一片欢喜的架势，陈贵妃的寝宫芍药殿则是一片愁云惨淡。
  魏美人的尸体已经被拖了下去，但是陈贵妃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脑海里始终都浮现着魏美人临死时候的场景。
  原本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一路急速的跑回来，完全像是逃命的状态。
  甚至面露痛苦，脸上的整个表情都变得极其狰狞，青筋直爆。
  并且嘴里一直大叫着：“手好疼，肚子也疼，全身都疼。”
  说完这些话之后，魏美人就开始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明明嘴里喊着疼，但是动作表达的却好像是在挠痒一样。
  不等太医赶到，魏美人就这么咽气了，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并且在她死的瞬间，陈贵妃似乎看到了魏美人周身涌起无数的黑气，基本上都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一看便知是死气沉沉的，根本救不活了。
  但是等她一眨眼，那些景象就全部消失了，好像只是她一个错觉而已。
  “贵妃娘娘，您没事儿吧？”旁边的宫女轻声唤了一句。
  陈贵妃猛然一惊，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面色苍白如纸，一副愣头愣脑的表情。
  “方才，你们有在魏美人的身上看到什么吗？”她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害怕。
  周围伺候的几个宫女，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摇了摇头。
  陈贵妃的面色很难看，她厉声道：“快点熏艾草，边边角角都不要放过，外加你们身上的衣裳也都烧掉，把身上的晦气去除干净。”
  她在陈家学了一点术士的本事儿，魏美人死的时候，场景太过诡异，她的心里始终不踏实。
  “备好笔墨纸砚，我要给慧妃写信！”陈贵妃哆哆嗦嗦地说出这句话来。
  等她坐到书桌前，却连拿笔的动作都在打颤，一个字还没写完，宣纸上就已经染了一个黑墨团，显然她十分惊恐。
  主子的情绪自然会影响到宫人的，陈贵妃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她们这些宫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魏美人是死在芍药殿的，并且还是眼瞪眼看着她咽气的，心里难免有些恐惧。
  ***
  寿康宫里，皇太后正在对照着棋谱摆棋，周姑姑走了过来，轻声将芍药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太后，陈贵妃那里有书信送往静思庵，估计是给慧妃报信的。”
  皇太后勾了勾唇角，轻叹了一声道：“慧儿回来的日子应该快了，这宫里又要热闹了。只盼望她不要搅进这个局里，皇上顺风顺水惯了，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周姑姑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轻声说了一句：“慧妃娘娘如此聪慧，应该不会和陈贵妃一起搅和。况且慧妃娘娘心善，对皇上又是一片痴心，只要皇上好，她怎样都无所谓。正因为如此，太后您才对她另眼有加的。”
  皇太后摆了摆手，面上的笑意淡了些。
  “这世上越聪明的人，一旦遇上了情关，都会变得蠢钝。当年慧妃主动说出那样的话，甚至把贵妃的位置都能让出来，也不过是看皇帝不喜陈贵妃罢了。如今皇帝表现出来的，可有一丝一毫不喜高秀女的样子？”
  面对皇太后这提问，周姑姑一下子就卡壳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皇帝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虽说长大后他的心思不那么好猜了，但是萧家男人的高高在上，和偏执感一丝一毫都没少继承。连续宠爱高秀女，让她住在龙乾宫不封位，也不另赐寝宫。等待她的不是极致的圣宠，就是无底的深渊。不过依我瞧，这后宫里恐怕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她手执白子落下一子，棋局立刻风云四起。
  ☆、第24章 024 陈家旧事
  果然不出皇太后所料，陈贵妃送出信的第三日, 慧妃娘娘回宫。
  后宫里不少妃嫔都上前去走动, 一个个面上充满了期待，似乎是觉得主心骨回来了一般。
  高云云在龙乾宫里已然待了八日, 皇上仍然没有送她离开的架势。
  不过她就算待在龙乾宫，对于这位慧妃娘娘的回归, 她也有所耳闻。
  大早上她还在床上昏睡的时候，就听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是绿芍跟龙乾宫的一个小宫女在嘀咕什么。
  “绿芍姐姐, 慧妃娘娘这次去静思庵, 又给宫里人都求了平安符。不止上头的主子, 连我们这些宫人都不例外。我也得了一个，你若是想要, 去前头明姑姑那里领一个吧。一人一个, 很灵验的。龙乾宫的宫人都用这个, 甚少有人出问题。”
  小宫女满脸欢喜地说道, 手里握着平安符, 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
  绿芍勾着唇角笑了笑, 轻轻摆摆手道：“我们寿康宫的宫人不需要平安符，跟在皇太后身边就是最大的平安。”
  那小宫女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她捏着手中的平安符，脸上的神情有些踌躇。
  她细想了片刻之后, 终于还是开口道：“皇太后吉人天相, 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是福气满满,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如今姐姐你已经不在寿康宫了，而是跟着高小主。传闻——”
  小宫女说到这里，顿时停住了话头。
  她的神色有些慌张，悄悄地朝床上的高云云看了一眼。
  见高小主依然睡得安宁，才大着胆子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