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钻一分段，我就认同你的天赋，可以试一试。”
  “好。”
  江星愿痛快应下。
  原本不紧不慢的上分旅程，也有了明确的目标。
  看见女儿双眼飞扬的神采，内心挣扎着‘纵容闺女打游戏会不会宠坏了她？’和‘打职业靠谱吗？’的江识文，纷飞的想法陡然有了重心，安然飘落地面，稳了下来。
  他相信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第9章 bo9
  要参与到女儿的‘职业生涯’里去，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自夜谈过后，江识文用了三天时间，去了解《英雄联盟》，和它所有的相关赛事，包括网吧联赛、城市争霸赛和国内外的赛事，国外内战队的资料，连‘要是国内没人要，让女儿到国外战队尝试发展’的预备都做好了，彷佛当时说‘没天赋就别想了’的狠话和打上钻一的前提只是放了个屁，早就认定女儿是有打职业天赋的。
  江星愿亦不负所望，每日放学回来后，疯了一样的打排位一一不再用排位瞎练英雄，只用熟练的英雄，以‘诡术妖姬乐芙兰’跟‘影流之主劫’为主，一手刺客中单使电一钻石分段玩家闻风丧胆。不止埋头闷打，江识文在加班空档给她整理出来的赛事分析和带解说的比赛视频，她每夜都会研究，想知道职业选手跟普通路人玩家的分别。
  有游戏天赋，打得不错，能打上钻石，也许能上王者，甚至在rank（排位赛）中血虐职业选手，都是有可能的。
  但打比赛，跟rank，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rank打得厉害的路人王，不代表去打职业就能大放异彩，怼天怼地。
  为什么，她在排位赛打不过职业选手？
  在一座座名为‘职业选手’的高山面前，她对普通玩家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不服。
  不服，那就练。
  职业赛场上的技巧眼位，游走带节奏的经验，乃至对打野前来gank的时机嗅觉，都能通过多看多练，锻炼出来。
  【恭贺你，召唤师！】
  【你已经晋升至赛恩的亡者领域 052璀璨钻石1级。】
  【祝你在正义之地好运连连！】
  一个月后，江星愿拿着打印出来的截图，往爸爸面前一拍，如同交出了全级第一成绩单一般的骄傲。
  当江识文看见往常总是没什么表情的闺女，小脸红扑扑的，难掩兴奋神色时，他登时觉得，什么都值了。别说是打职业，她要打亲爹，他都把脸凑过去随她打，只要女儿高兴。
  “我觉得自己还能往上打，”江星愿高兴得很矜持，抿了下唇，将笑意也抿下去，尽量显得克制而客观：“爸爸你帮我整理的视频资料很有用，我感觉以前就在仗着自己反应快，天赋高瞎打一气……上了高分段之后，光凭操作，很难碾压对手，对游戏的理解才是分出胜负的关键。”
  低分段中，不乏能做出复杂华丽操作的人。
  像瞎子r闪回旋踢，听上去很厉害，炫酷得不行，其实多练练就会了，想要快速做出来，也不难。
  《英雄联盟》，难就难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英雄的强势期？打野如果是瞎子的话，他会选择在几级搞事？自己什么血量，对方能够一套技能带走我？低分段玩家不懂这些，往往死得稀里糊涂，连自己为什么打不过对方都不晓得一一‘明明看上去自己的血量比较多’、‘总感觉现在回头可以干它一波’、‘虽然我死了一次，但下一次打起来应该能打得过！’等等的迷之自信，全是因为对游戏理解太浅薄。
  待她说完，江识文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摸摸头，算是父女间难得的亲密举动了。
  然而，当他手掌落到她脑袋的一刻，就像一条废弃已久的线路突然搭上了电，绽出一闪即逝的光辉，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人。
  “真厉害！”
  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江识文接着夸奖：“我就知道你能做到，嗯，那你以后要干什么，爸爸都不阻止你了。你好好预备高考，起码高中毕业，大学不想上的话，我也不阻止你。但是英文很重要，我建议你坚持好好学，我把国内外的解说都看了一遍，个人认为可能因为发展成熟度的关系，国外解说水平比较高，如果你英文水平过关的话，可以尝试把两个版本都看一遍。”
  “好。”
  江星愿点头答应。
  她学校成绩不错，属于上游行列，虽然‘沉迷’了游戏，但她并不讨厌上课学习，也明白学好英文的重要性，毋须父亲多提。只不过，要做好一件事，确实需要付出大量时间，和全心全意备考的同学相比起来，她的成绩无可避免地一路下滑，和她的游戏段位成反比。
  这是一次赌博。
  以她的青春时间为成本，往名为‘职业联赛’的无底洞里掷，堪称豪赌。
  如果游戏打不出成绩，那连‘追求梦想’都不算了，只是一个学渣在逃避现实。于是她付出更多努力，来提升可能性。
  连胜踏上钻一分段后，排到的对手名字越来越熟悉，也经常碰到‘职业选手’。
  从一开始的被吊起锤，变得有来有回，互有输赢，甚至反将对方压在塔下，出现单杀。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越了解到《英雄联盟》，江识文越是发现，闺女说想打职业……好像真不是狂想。
  她真有这个天赋。
  电一的钻一分段，是不少战队招将青训学员的要求，在爸爸的从旁协助下，江星愿投了不少履历出去，均是石沉大海。
  她想，也许是战队不缺人，钻一还是太低了。
  她决定冲上王者。
  在十七岁生日过后七天，她跨入了王者门槛，跻身成艾欧尼亚200位个顶尖玩家的行列之一。
  这一次，终于有战队找上门来，用一个眼熟的王者号加了她的好友。
  对方开门见山便问：【请问你有兴趣打职业吗？】
  江星愿心头一跳，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想得不错，之前没有战队收她，果然是因为她段位太低，钻一不配打职业，等她打上王者，证明了自己，就有橄榄枝主动向她抛来了。
  压下狂喜与兴奋，她急不可耐地回复：【有。】
  【太好了，我是ov战队的战队经理，队里缺一个替补中单，如果你有意的话，有来我们战队试训的意愿吗？】
  打上高分段，战队经理来招人，立刻高高兴兴的去打比赛一一当然没有这么美好。
  江星愿多少了解过流程，无论是自投履历，还是等人上门邀请，得到的都是‘试训机会’，因为是没上过赛场的路人玩家，即使在rank里表现得多么优秀，稍为正经一点的战队，都不可能让你立刻上场。
  无关体面与否，是能力问题。
  试训，是让你跟着队伍来测试融合，看你水平，适不适合从rank中转为打比赛，是不是队伍想要的风格。能得到试训邀请，对想要打职业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了。
  【冒昧问一句，你多大了？】
  【我刚过17岁生日……我钻一的时候，也投过履历到贵队，可能因为段位太低了吧，没得到回应。】
  不可能啊，16岁的艾欧尼亚钻一，当选手是远远不够，但青训标准却是到了的。
  ov的战队经理心生疑惑，倏地冒出一个不可能的问题一一
  【难道你是妹子吗？】
  刚发出去，连他自己都笑了。
  然而，下一刻，对方发来的回复，却让他笑不出来了。
  wish：【恩，我是女孩子。】
  第10章 bo10
  纵观整个英雄联盟的lpl职业联赛，都没有女选手上场的先例。
  不说游戏水平，对于战队俱乐部来说，自然另有考量。
  俱乐部需要安顿战队成员，即使不是主队正选，来青训的都要给宿舍住，条件自然不会太好，大多需要像学校一样，两至四人共享一间房。除非妹子能直接成为正选首发，得到独立房间，不然青训阶段就要独立空出一间房来给女成员，在成本上就天然提高了一截。
  而且，实在不好管理。
  虽然战队俱乐部不乏女工作人员，但想打职业的选手往往都是十来岁少年，20岁出头都算是年纪大的，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万叶丛中一点红。
  不管队员能不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就会为战队管理添很大的麻烦。
  打得好的年轻人那么多，不差这一个，何必自寻烦恼？
  而且招用女选手，定必会招来很多非议，不想以噱头炒作的战队，即使不明目张胆地说‘咱们就是不要女人’，也会在筛选青训队员时筛走‘性别女’的简历。
  ov的战队经理万万没想到，他暗中观察了那么久，确定是手打王者的wish……
  居然是个妹子，不带把的。
  这可咋整啊！
  见对方久久不说话，江星愿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追问：【怎么了？】
  【呃，】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当我没说过吧，我同事突然跟我说不缺人了。】
  ……
  从飞扬到天上去，分分钟要脱轨飞升外太空的心情，一下子坠机掉回地面。
  垂下眼帘，电脑屏幕上的光影打在江星愿的脸上，她心脏攥成一团，嘴唇发颤，落到指尖键盘上，却是沉稳冷静的，彷佛早就知道结果的：【我知道了。】
  那么多队战，到底是为什么不要她呢？
  这一次，她好像明白了。
  百感交杂在一块，揉成一团，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之前推说给钻一段位太低，战队看不上眼，现在她终于冲到最强王者，橄榄枝都抛到手边了，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其握住的距离，但没等她将其抓紧，就收了回去。
  不是因为她水平不够，打得不好。
  因为她是女孩子。
  盯着《英雄联盟》的游戏客户端，凝视着闪闪发亮，威风凛凛的王者段位，耳畔回响着爸爸的夸奖。爸爸给她定下的门槛是艾欧尼亚钻一，她给自己定的是最强王者，而战队给她加了一条门槛一一性别男。
  无论她怎么练，都跨不过去的门槛。
  这是第一次，江星愿看着游戏客户端，为这个游戏而感到难过……
  但她还是想打比赛。
  无论是什么比赛都好，正规的，不正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