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
星零 更新:2021-02-14 20:58 字数:4361
古晋来不及开口,一旁小摊上摆同心结的老婆婆笑眯眯朝古晋道:“大后生啊,你可得牵好你小媳妇儿哟,她刚才寻不着你,眼泪都急出来啦,街上人多,可别把媳妇儿弄丢啦!”
阿音对古晋那股子大庭广众下的依赖和亲密十分纯真,寻常凡人见了,只当是小两口出门瞧花灯的。
老婆婆这句话登时便让阿音害了羞,她结结巴巴张了张嘴,半天只憋出来一句:“我才没有哭呢。”却是没否认她是古晋的小媳妇儿。
古晋瞧着阿音发红的脸,在她发间拂拂佛,“阿音,我在,别怕。”
“我才不怕,我就是吃少了,饿的,心才慌了。”阿音脱口而出。
古晋瞧着她手里举着的糖葫芦挑了挑眉,阿音顿时大囧,还没想好说辞,古晋拉着她走到了卖同心结的小摊旁。
老婆婆勾的同心结虽不十分精美,却很是耐看,其中一个正中心勾着一只小巧的凰,别具匠心。古晋眼一凝,选了一对有凰的出来。
“婆婆,我要这两个。”
“大后生,一凤一凰才是一对儿,你这两只可都是凰。”老婆婆一眼瞧着古晋像是规矩的读书人,怕他不懂这些风花雪月,连忙道。
阿音见古晋要买同心结,登时便要凑近来看。
“不碍事儿,就这两个。”古晋把银子递给老婆婆,从她手里接过同心结一把塞进袖袍里,没给凤隐瞧上。
凤隐嘴一扁,眼一眯,猜不透古晋买同心结的用意,顿时便不快活了。
“走吧。”
古晋像是没瞧见一般,领着她就要继续看花灯,待走了两步见身后的小跟屁虫没了精神,停住了脚步。
阿音没刹住车,撞在了古晋背上,这下更是委屈得脸都皱成了一团,还没叫唤,一双手从前面伸了过来。
“拉着,人多,别又走丢了哭鼻子。”
淡淡的声音传来,阿音眼一亮,心情立马敞亮了,小手钻进青年的掌心,眼睛弯成了月亮蹦到青年身旁。
“哎,阿晋,那边的花灯又大又亮,咱们去那边看吧。”阿音剩下的一只手拿着糖葫芦直比划,声音又脆又糯。
“好。”
“等会儿咱们回来的时候再去买几盅酒酿丸子啊,师兄和青衣都喜欢吃呢。”
这一次声音顿了顿,但仍十分温柔地回了一句“好”。
没有人瞧见青年眼底的哀恸和思念,他把掌心柔软的小手缓缓握紧,仿佛这样,那些痛彻心扉的过往和千年的分离才会从心底远去。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和花灯中,一直望着他们的老婆婆笑眯眯收起了小摊上那剩下的一对有凤的同心结。
“算啦,大后生瞧着挺疼小媳妇的,买错了就买错了罢,明年他们兴许还会来呢,把这对凤给他们留着好了。”
热闹的大街上熙熙攘攘,除了卖出一对同心结的老婆婆,没有人记得古晋和阿音曾经出现过。
月上柳梢,古晋背着玩累了的阿音,回到了大泽山禁谷。
梧桐树在夜月的映照下,洒下淡淡的金辉。
古晋把阿音小心地放在梧桐树下的软叶上,刚一抬头,便迎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
“你那同心结,到底是买给谁的?”吃遍了一整晚,到底这才是阿音最挂心的事儿。
仿佛猜到了阿音会这么问,古晋挑了挑眉,笑道:“我听说凡间有个俗礼。”
“什么俗礼?”
“生辰的时候,会收到生辰礼物。”
见阿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青年眨了眨眼:“今天是我的生辰。”
阿音还来不及惊讶,古晋已经把袖袍里的同心结拿出递到了她面前,“阿音,我今年还没收到生辰礼,送给我吧。”
阿音愣愣的,盯着古晋手里的同心结一动不动,半晌,她突然抬头,神色里全是认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不不……”她又摇了摇头,“我不这么问,阿晋……”阿音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你还喜欢华姝吗?”
阿音声音有些低,头悄悄低了下来,“你喜欢了她很多年了,你一直在等她。我们的情分,总是不如你记挂着她的时间长的。”
梧桐树下没有了声音,阿音心里空落落的,一阵沮丧和后悔。
问这么清楚做什么,那华姝都要嫁人了,她刚才怎么不勇猛一把夺过同心结就给阿晋做生辰礼,啊啊啊啊后悔死了!
阿音心底忍不住哀嚎,满心满意的后悔。
算了,不问了,送了同心结就是我的人了。
阿音刚准备抬头,古晋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音,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古晋屈腿坐在阿音身旁,靠在梧桐树上。他望了大泽山东方一眼,那是海外凤岛所在的方向。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少年时候做过一件错事,也喜欢过一个人。”
“我知道。”阿音自降世起便是听着梧桐凤岛的这桩旧事儿长大的,古晋一百多年前的那趟凤岛之行,让他背上了对凤族小凤君的愧疚,也因此遇到华姝,喜欢上了她。
“其实我一直弄错了一件事。”古晋低下眼,看向无精打采的阿音,“阿音,这一百年,我喜欢错了人。”
“啊?”阿音一愣,猛地抬头,神情愣愣的,“喜欢错了人?什么意思?”
“我曾经跟你说过,华姝一百年前在凤岛帮过我,我心生谢意,犹而及爱。”古晋顿了顿,“其实是我弄错了,当年在风岛上为我解围的是凤隐。”
阿音更疑惑了,眨了眨眼,“凤隐?怎么会是凤隐,那时候她不是还没降世吗?”
“她是火凤一脉,一直在上古神玉火凰玉中蕴养魂魄,虽然当时没有涅槃破壳,但却能以魂力化形,当初是她隐在暗处帮了我,我未瞧见她的模样,把华姝认作了她。”
古晋看着有些呆愣的阿音,认认真真地道:“阿音,那一百年,我喜欢的人不是华姝,是梧桐凤岛的凤隐。”
古晋这一句落上尾音的时候,阿音心底一颤,她明明该难过的,不管古晋这一百年喜欢的等的是华姝也好凤隐也罢,总归不是她。可不知为什么,她心底竟有一丝奇怪的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高兴和叹息。
就好像她等了这一句很多很多年的一样。
“那现在呢?”阿音回过神,丢掉心底那奇怪的感觉后突然扬声问:“现在你知道当年帮你的人不是华姝是凤隐,你准备等她了是不是?”
她后知后觉地品出了古晋刚才这话的严重性来,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命苦,好不容易让一心一意嫁澜沣上君的华姝出局,还来不及接盘就蹦出个更难缠的情敌来。
凤隐是谁,她可是梧桐凤岛的继承人,堂堂凤族少君。更别说当年阿晋害得她魂飞魄散,更是心心念念愧疚了这么些年。阿音心底头一盘算,顿时觉得她和古晋这几年相伴的情谊怕是在那个小凤君面前被秒得连灰渣子都剩不下,一张小脸瞬间没了神采。
“是。”古晋终于开了口,“我要等她回来。”
见阿音脸色大变,他在她头上拍了拍,“想什么呢,当年是我害得凤隐魂飞魄散,我自然要把她的三魂七魄找回来,让她涅槃重生。”
见阿音一副惴惴不安的神色,古晋心底莫名柔软,突然低下头,目光和阿音平齐,“阿音,你听好。”
阿音从没听过古晋如此认真的声音,微微一愣,迎上了他的眼。
“我曾经喜欢的人是凤隐,这一百年她一直在我心底,我记挂她,也愧疚于她,她对我很重要。”
梧桐树下因为古晋的话陡然安静下来,阿音眼底的光芒暗了下去,有些倔强又委屈地抿紧了嘴。
“可这些年……”古晋抬手在阿音眉间拂过,“在我身边的人是你,陪着我出生入死的人也是你,阿音,凤隐是曾经对我很重要,可现在……”在阿音越来越惊讶的神色里,古晋终于缓缓开口:“对我最重要的人是你,我放在心底的人也是你。”
“你、你、你说什么?”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犹如天雷劈下一般。阿音心底抖得厉害,声音也结结巴巴的,连句话都说不利索了,“阿晋,你、你刚才说什么?”
古晋瞧她这幅慌乱的模样,嘴角噙着笑意,突然收回身靠在梧桐树上,“没听着就算了,这种话哪有人说第二遍的。”
青年耳边染上红色,突然就不敢对上阿音的眼了。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你说最喜欢我,心里眼里只有我!”阿音激动得没了边,就要去拿古晋手里的同心结,“同心结呢,快给我快给我,我给你系上!”
阿音忙不迭夺过同心结,急急地拉过古晋的手腕,待系的时候,动作却轻柔又小心翼翼下来,她低下头,嘴角眉梢全是笑意。
古晋安静地看着少女殷红的脸,眼底藏进所有温柔和一抹极深的情绪。
这一刻,他等了多少年?
从当年人间皇城的灯会上他明白自己心意那个夜晚起,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他等这一天,足足一千年。
在他漫长孤寂的生命里,做得最久的一件事,就是等阿音回来。
只要她能再唤他一声“阿晋”,他余生再无所求。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糖。。。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阿晋!”少女清脆又喜悦的声音落在耳里,古晋温柔地抬眼。
“生辰快乐!”阿音笑弯了眼,不知从哪掏了醉玉露出来倒了满满一壶递给古晋,“以后你每一个生辰,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过。”
古晋兀然一怔,眼底的情绪尽数藏起。他接过阿音递来的醉玉露,一口饮尽一半,只温柔地看着她,却没有应答。
阿音沉浸在自己被从天而降被告白的喜悦里,没发现古晋的异样。她见古晋喝醉玉露喝得畅快,小狐狸一样蹭上了前讨,“给我留点儿给我留点儿。”
说着蹭过醉玉露倒进嘴里,舒畅得长叹一声,她贼有心眼地倚在了古晋身旁,戳了戳他的腰,“今年我是不知道,才给你过的这么寒碜,等明年了我把师兄青衣他们都喊上,好好给你做个寿。”
她满心地憧憬着古晋下一个生辰的光景,眼底的笑意快漾出水来。见古晋没回答,她转过头凑到了他脸边,撒着娇拖长了声音,“好不好嘛,阿晋~”
古晋一低头,就迎上了一双满是醉意的凤眼。
他以前怎么就没瞧出来呢,阿音这双眼,其实像极了凤染姑姑。
兜兜转转百年千年,从梧桐凤岛她涅槃降世的第一眼,到罗刹地她身死魂灭的最后一眼,他爱的人,一直都是同一个。
时光在大泽山的静谧中远去,古晋俯下身,含住了阿音的唇。
被吻住的阿音睁大眼,还来不及反应,就沉迷在青年炙热的眼和深沉的温柔里。
月光洒满大地,梧桐叶飘落半空,将这一幕永久的镌刻在大泽山中。
一夜好眠,阿音从睡梦中醒来,她躺在竹坊的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待昏昏沉沉地想起昨晚醉酒前的一幕时,她猛地捂住嘴,脸烧得通红。
她连忙抬头左看右看,没瞧见古晋才松了口气。阿音眨眨眼,唇角勾起,一副偷了腥的小猫儿样。她又朝窗外瞅了瞅,见没人,飞快地从床上蹦起来朝竹坊外的小溪边跑去。
趁阿晋不在,可要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别等他回来瞧见自己这幅醉酒懒汉的模样了。
阿音坐在小溪边,砸吧着昨晚的事回味。心里嘀咕这回名分定了吧,是不是该跟师兄们说一说定一定日子啦~
阿音笑眯了眼,低头伸手去捧小溪里的水。
清澈的小溪里映出一张俏红的脸,凤眼上挑,那眼里,除了娇羞,一双墨瞳竟格外深沉。
阿音猛地一愣。
她的眼怎么会是这幅样子?那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凛冽霸道,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