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男老师问。
  “嗯。”
  “有彼此看过对方的设计吗？”
  闻天语眉头微蹙, 几乎是立刻同旁边的人齐声否认：“没有。”
  姜寒手中捏着一张设计图, 目光在两个人脸上逡巡了一圈：“这就奇怪了——”
  她把手里的设计图转了个方向呈现在二人面前，和男老师面前的画平行放置, 敲了敲，“你们俩的设计，相似度也太高了。”
  闻天语心里咯噔一下，垂眸去看。
  两张同样大小的纸上，同样的黑白色调, 简单的裸肩礼服裙，就连上面的刺绣方向和大体覆盖纹路都极其相似，除了图案略有改动。
  相似程度可以说是很高了。
  “你们两个虽然是新人，但是接触过设计的也都知道，除非互相借鉴，或者一方看过另一方的作品。不然仅凭灵感相撞，是不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的。”
  闻天语凝着目光去看姜寒脸上的神色，心一点点下沉。
  “老师，”钱李在那边抬起了眼，脸上有不容侵犯的正义，“我是不可能借鉴她的。我们两个虽然同寝室，但我一直是在寝室做的设计，闻天语从没有把设计的东西带回来过，我不可能看到。我的室友可以作证的。”
  好一个室友作证。
  众所周知她这两天都在叶梵声的工作室设计，晚上回的寝室。
  这话的意思，就是摆明了就算是有抄袭，也只能是她回了寝室“不小心”看了钱李的设计图，然后挪为己用了。
  闻天语深吸一口气，坦荡荡：“我没有看过她的设计。”
  一直沉默的那位老师目光锐利地投过来：“你们能保证自己的作品纯属原创吗？设计灵感，设计理念这些，作为新人，适当借鉴前人是难以避免的。但是不能照搬，占为己用。这是对自己毁灭性的损耗。”
  姜寒在一边低着头整理自己的打分表，声音冷冷地接话：“也别把学校里的老师想太蠢，我们见过的作品比你们见过的多得多，保不准就刚好看过你参考的那个作品。”
  闻天语沉默着。
  钱李也在那边沉默。
  姜寒在那边嗤笑了声，转椅转了大半，抬起手边的遥控器，将多媒体显示器按亮。
  两个人抬头，大屏幕上刚好出现一张截图。
  图片之大，让人足以看清上面黑白色调的裙子，绣花暗纹……
  和两个人的设计也多少有些相似。
  这张图是微博上一个名叫“真的是小仙女呀fs”发布的一张，时间是2015年11月5日。
  两年前。
  两个人脸色一顿。
  姜寒轻轻敲着桌面，语调明明算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这张图，你们看过吗？”
  那头钱李搅着手，终于承认：“我有关注她的微博，她大概有两年没有发布过新的内容了。这个，也确实算是我的灵感来源，但您可以看出来，我加了很多自己的内容，并且意义和主旨也是不一样的。”
  她急于解释，神色也有了一丝慌乱。
  男老师板着脸看闻天语：“你呢？”
  闻天语收回目光，神色坦然：“看过。可以说，我就是以这个图为基础，扩展了些，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几位老师都惊了，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坦然，甚至可以说是厚颜无耻而且嚣张无比了。
  可能一时没想好该批评她还是怎么处理，竟然一时没有说话。
  “不过，”闻天语吸了吸鼻子，眨着眼睛，从左边的老师一路看到右边去，眼神格外诚挚，“直接沿用自己以前的作品，应该不能算是抄袭吧？”
  她低下头去，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界面，又一键切换了账号，把手机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两年前，我曾经用过这个微博账号，在上面发布了一些自己乱画的东西。”
  钱李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侧头看她。
  除了姜寒，另外两位评委也愣了一下，扶着眼镜凑近去看她的手机界面。
  还真是，登陆者本尊的界面。
  男老师睨着她：“那怎么后来不用了？”
  闻天语小脸尴尬地红了红：“我……忘记账号密码了。再然后懂事了，觉得都是黑历史，就干脆换了个账号用。”
  “这次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花了点功夫找回来了。”
  男老师被她的话雷得瞠目结舌，半晌半张着嘴，看看她，又看看微博。
  另一边的老师神色严肃，目光移到钱李身上：“既然这样，事情算是解释清楚了。比赛前你们都签了协议，如果涉及借鉴过度和抄袭的作品，一律取消参赛资格。”
  他顿了顿，似乎有几分不忍，“也会记在档案里，毕竟我们a大一向以公正严明著称，多少原创设计师从这里诞生。规矩不能破。”
  ——
  展览厅里炸开了锅，工作人员努力维持着秩序。
  徐白白看闻天语一个人出来，扯着她的手臂紧张不已：“怎么了怎么了。”
  闻天语摇头：“没事。白白，我……”
  徐白白小脸一垮，继而愤愤起来。
  她撸着袖子，刚准备跳起来，那头评委们终于姗姗来迟。
  轻微谢顶的男老师拎过话筒，声音浑厚：“经大赛评委一致筛选和决定，我们已将本次比赛的作品名次确定。”
  “a大2017届新人设计大赛，季军，徐白白。请上台领奖。”
  那边徐白白撸着袖子，嘴顿时张得老大：“他、他他——”
  闻天语推她：“是是是，我们的季军，快去领奖了。”
  “亚军，李玲。请上台领奖。”
  ……
  “本次大赛，冠军是——”他卖了个关子，成功赢得场内的心跳和倒抽气，宣布，“闻天语！请上台领奖。”
  人群一下子炸开来，闻天语捏了捏手指，看到台上徐白白晃着奖杯冲她招手。
  ——
  下了台，徐白白抱着奖杯又啃又咬，美滋滋。
  边走边问她：“后来怎么就回来你一个啊，红眼病呢？为啥叫你俩去了啊。”
  闻天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钱李。
  “我们俩的图，百分之八十相似。”
  “靠！”徐白白惊了，“咱们不是换了吗？她怎么还能看着你的？”
  闻天语就把微博的事给她简单解释了一遍。
  徐白白听完都惊了，不住地冲着她竖大拇指。
  “不过，天语，你之前怎么就知道她们可能会去偷看你的设计图呢？一抓一个准啊，也太神了。”
  闻天语解释：“之前路过，不小心听到了。”
  她拉着徐白白拐弯：“我们去找导员。”
  “干什么啊？”
  “换寝室，实在住不到一起了。”
  ——
  学生办公室里，年纪不算大的辅导员听完面前手机里的录音，仰头看着她俩，有些为难：“这……”
  闻天语不卑不亢：“老师，这才大学刚开始，和谐的寝室关系对于我们的成长和学习是必不可少的，您看——”
  她停下来，把问题抛给辅导员。
  “是是是，”辅导员应着，翻开学院宿舍登记，“天语啊，你看，你导师是姜老师，原本就是可以有单人寝住的，现在搬过去也不晚。”
  “老师，您误会我的意思了。”闻天语笑，“我没有觉得住四人寝有问题，我是说室友有问题。”
  徐白白立刻接：“对，总得是做错事的人搬吧？不然住一起，保不齐哪天跟我们动起手来。”
  辅导员有些为难，毕竟另一种方式更加温和安抚人：“钱李毕竟是我们系这次新生代表。而且，对你个人而言，住单人寝条件更好一些，你要是舍不得朋友，可以把徐白白带过去一起住啊。”
  “老师，我们什么事都没做错，反而被迫搬出寝室，别人看起来，怎么也是我们有问题吧？而且，搬寝室怪麻烦的。”
  闻天语敛了笑意，正色道，“您要是觉得不好解决，我可以把录音提交到学校里，让校方出面解决一下。”
  ——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两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办公室。
  徐白白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该啊！好好活着，做什么不好非得作死啊。”
  “不过天语，你居然还录了音，”她惊叹不已，“不愧是我们名侦探·胖虎！你怎么就那么刚好录了音了，哈哈哈。”
  闻天语正在手机上噼啪按着，闻言一顿，脸颊微微泛红。
  录音这个，她真的也是凑巧而已。
  那天她逼着叶梵声表白，说要录音，手机打开录音就没停。结果路过听到钱李和蓝衣服女生商议去看她设计和整她，甚至提到初赛诬陷她的事，刚好就给录了进去。
  她胡乱应着：“我也是凑巧啦。”
  短信编辑好，闻天语逐字检查了一遍，深吸一口气，发了出去。
  “樊声哥[哭][哭]我和室友吵架了，回不去。你可不可以收留我？[可怜][委屈]”
  那边很快回了过来：“娅娅在哪？”
  31、污仙女 ...
  回了叶梵声个地址, 闻天语把手机抱在怀里，仰头长叹。
  声音吓了徐白白一跳。
  她恹恹地瞥徐白白：“早知道一开始我就选单人公寓了。”
  “怎、怎么了？”
  “单人公寓, 它都是在一栋楼的啊！”闻天语悔不当初, “到时候近水楼台的, 别说我跟小哥哥可以有故事，说不定我俩孩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