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睁大了眼睛，他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中，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西门吹雪处于这等劣势。
  如果真要给他的找原因，那大概就是任我行练得功夫实在是太邪，也太毒。
  与北冥神功出自同一源头，可以吸收人内力的吸星大法。
  西门吹雪手上的剑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对手，手上还拿着一把剑，对任何一个还想有一条命的武者来说，这都不是一个好局面。
  但是西门吹雪，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人兴奋极了。
  因为他现在所遇到的困难。
  “这是什么武功？”
  他甚至还能在对决中发问，眼睛炯炯有神，战意不减，就好像对一个剑客来说，失去了手上的剑，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任我行看他的模样，竟然也笑了。
  他道：“你小子，很有种。”
  他又道：“都来找我对决，竟然不知道我练的是什么功法？”
  他的吸星大法，当年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的，当然，任我行并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些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人们已经开始淡忘他了，包括他的武功。
  这其实挺正常的，谁都知道常见后浪推前浪，而江湖上的更新换代，比大部分领域还要更快一些。
  西门吹雪道：“我的内力，是被你吸走了？”
  任我行道：“不错！”
  他很得意，或者说他认为在对决中揭晓谜题是一种美德。
  他道：“这是我的吸星大法。”
  西门吹雪道：“那我的内力，现在难道是在你的经脉之中？”
  他还是很有兴趣。
  任我行道：“当然在我的经脉之中。”
  他道：“你的力量，正在被我吸收被我吞噬，然后就会变成我的力量。”他挑衅地看向西门吹雪，对大部分人来说，自己的内力不见了，这足够引起恐慌。
  但是西门吹雪却没有，他已经感觉到了，当自己手持剑的时候，以钢铁作为媒介，他的内力被吸收的速度好像会变得更快，所以他舍弃了手上的剑。
  剑对西门吹雪的意义，和对叶孤城的意义不太一样。
  叶孤城热爱自己的剑，认为那是他的半身，他如果换了一把剑，还会不适应。
  但是对西门吹雪来说，剑是兵器，只是用来施展武功的一部分。
  他自己已经是剑，即使手中无剑，心中也有剑。
  所以在对决之中，手中有没有剑，对他来说，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而任我行神秘莫测的武功，也没有让他慌张。
  相反，西门吹雪还冷冷地加上了一句。
  “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好吧，他甚至在威胁任我行。
  不过任我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被吸走了内力，明明是西门吹雪有事才对吧，为什么他不能平安无事？
  他以为对方只是在放狠话，但是看西门吹雪的模样又觉得他并不是这样的人，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再与对方接着决斗。
  然而在外面，听见两人对话的叶孤城却已经明白过来西门吹雪是什么意思了。
  他简直想要叹口气。
  虽然吸星大法大成之后能够吸取人内力这点很厉害，但如果吸取太多了或者内力太霸道，依旧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恰好，在叶孤城知道的人当中，西门吹雪的内力，就和他的人一样。
  是顶个冰冷，顶个霸道的内力。
  任我行将他的内力吞下去，十有八九消化不良。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表现出来了。
  两人的打斗还在继续。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以为西门吹雪抛弃了剑之后会变得没有之前那么难缠的任我行额头上却有了冷汗。
  因为他发现，面前这年轻后生在放弃了自己的武器之后不仅没有变弱，反而变得更加难缠。
  而他的内力好像无穷无尽，源源不断。
  没办法，虽然任我行已经踏入了破碎虚空的大门，但是他却不曾与自己同等级的对手对决过，唯一一个就是东方不败，然而那时他的神功尚未大成，而且很显然，他输给了那男人。
  更何况……
  他的经脉中有寒流涌动。
  就好像是一瞬间，之前被牢牢压制住的寒意撕开了虚伪的屏障，他的吸星大法是厉害没有错，但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中吸收属于西门吹雪的源源不断的内力，实在是有够折磨人的。
  毕竟他的内力带着股冰山上的寒气，西门吹雪本人的身体坚韧，并且已经习惯了无时无刻受到剑气的洗礼，但是任我行，他并不是一个剑客，他身体的强度并不是很能承受住来自西门吹雪的独特的剑意。
  而在高手的对决之间，决定胜负的也不过就是一秒两秒的空隙，他的动作因为寒气被冲得一顿，而西门吹雪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其白白流走。
  他的指尖迸溅出一道剑气。
  剑气的强度绝对不比他挥动剑刃来得要低。
  而这道剑气，并没有要任我行的性命，只不过精准地穿透了他的肩膀，让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哐当——”
  他手上的剑也落地了。
  冰冷的内力在四肢百骸游走，让人躺在地上抽搐。
  在他状态颇好的时候还能以意志力压制一二，当他受伤时，从西门吹雪身上吸收到的剑气，就在他的身体中横冲直撞。
  不得不说，现在任我行的身体状态非常非常地糟糕。
  下一秒说不定就会一口气憋不过来的糟糕。
  但西门吹雪在这里，他是个杏林圣手，有一百种法子可以吊住任我行的命。
  只见他迅速俯身，将任我行放在地上平躺，然后熟门熟路地给他在嘴里塞一颗药丸，手在周身几个大穴一点。
  他的抽搐症状，减轻了。
  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即使对任我行来说有那么点残酷。
  西门吹雪扭头看向叶孤城，就看见他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也蹲下身，那双并非纯黑色的，带着点琥珀色的眼睛中闪过流光溢彩，这让他看上去较之平时，魅力非凡。
  这样的色彩，只会在运行一种功法时出现。
  摄魂大法。
  这原本是玉罗刹的专利，或者是其他反派，反正目前为止只要是出现过的会使用摄魂大法的人物都不是什么正义之士，而叶孤城看上去光明磊落，起码高冷得不像是一个反派苗子。
  怎么着好像都不应该修行这种邪术。
  但叶孤城确实没有大多数人想象得那么正派，他是个结果论者，在发现了摄魂大法的妙用之后，他当然会学习。
  他们不能每一次都正好带着玉罗刹，更不要说，玉罗刹每次说实话的可能性，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高。
  所以叶孤城选择自己去学习。
  还好，即使他在这门功夫上并不是那么有天赋，但是出色的理解力赋予了他比常人出色不知道多少倍的学习能力，总而言之，在玉罗刹带了点嫌弃的指导中，他确实学会了摄魂大法。
  但他远远说不上是精通，所以，如果他施展摄魂大法的对象精神强韧，就必须先要等到那人几乎失去意识，或者说是受到了重大打击，让他的注意力不能集中，他的摄魂大法才会有用。
  一开始让西门吹雪同任我行对决，就是出于这一分心思。
  将他打个半残，然后该出说来的事都会说出来。
  事实上，这想法还挺恶劣的，但他们只能这么做。
  因为痛苦，任我行的眼睛已经不能对焦了，当叶孤城看着他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死，要不然就是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这让他的感觉很糟糕。
  因为人都是会恐惧死亡的，而在即将死的时候，他们的心智往往更加脆弱，也会更加诚实。
  当叶孤城与众不同的眼睛捕捉到他时，任我行的防线几乎瞬间就崩溃了。
  而叶孤城，他也只问一个问题，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他道：“封神榜在哪里。”
  他没有加上多余的修饰词，比如说被藏着的封神榜碎片，或者不是东方不败手上的那一份什么的，因为他很清楚，任我行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在他心中，独属于他的还没有被夺走的宝藏就那一份。
  但是他的挣扎比叶孤城想象地更加厉害，任我行的眉头紧紧地锁死在一起，他咬紧牙关，好像快要说出些什么，但最后又没有说出来。
  西门吹雪看了任我行一眼，又点了对方一个穴道，这一微小的动作，却让他脸上流露出了痛苦的身材。
  “任盈盈……”
  他在迷迷糊糊之间，在痛苦之间说出了自己女儿的名字，但之后就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而叶孤城也收回了自己蹩脚的摄魂大法，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得到了需要的答案。
  任盈盈。
  他女儿的名字就是答案。
  西门吹雪开始有条不紊地帮任我行治疗，他刚才的那一道剑气，刻意避开了能在他身上造成不可逆转伤害的地方，真正让他痛苦不堪的绝对是从西门吹雪身上吸收来的内力。
  他现在痛得直打颤，因为四肢百骸中都好像在被剑割伤，在被一刀一刀地凌迟。
  这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这伤害或许能够恢复，但肯定需要时间，最开始的治疗就是将他吸收入身体的内力逼出来。
  还好西门吹雪就在这里，他对自己的内力控制是绝对的。
  他们花了两个时辰将任我行从生死的边缘拉回来，在确定药物奏效并且他破碎虚空后的身体正在缓慢地修复那些伤口之后，将他的手脚再度用镣铐锁上了。
  他们遵守了同东方不败的协议，没有要这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