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前女友(24)
作者:
公子永安 更新:2021-02-10 00:01 字数:3458
琳琅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男人, 从后头搂住了对方。
他还想着挣扎,反被琳琅抱得更紧。
“连城说过了,只要将军喜欢,连城做什么都可以。将军难道还不清楚我的心意吗?夫妻一体, 连城又怎么会对将军有所欺瞒?”男人的语气变得落寞,似乎在自嘲,“果然啊, 无论连城花了多大的力气, 将军始终还是……”
对方的手指扳过他的脸, 从后面吻了上来。
密密麻麻的, 让他逃不开。
谢连城渐渐软了冷硬心肠,倚靠在她的身侧。
“对不起,是我想岔了,我最不该的就是怀疑你, 以后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夫郎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的犯蠢,好吗?”琳琅情真意切地说。
谢连城低下头, 细长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神色,“我还能……相信将军吗?”
他表现出不安的姿态。
“我保证, 再也不会怀疑你。”琳琅说。
男人这才重展笑颜, 勾了勾腰间宫绦, 像小孩子一样扯着她的衣襟。
将军大人, 真是好骗。
他勾了勾唇。
外面天寒地冻, 琳琅让人先回屋休息, 自己则是去了拜月楼,说是要亲自提点那些裁衣的师傅们,务必要做出赏心悦目又讨他欢喜的衣裳来。
虽然无法想象王爷如何冷着一张脸同师傅们交流“男人家的审美”,难得她有这份心思,谢连城也不阻止。
他踩过深雪回到了屋里。
管家给了他一个隐晦的眼神,行礼后退下来。
谢连城抬手拿起了桌面上的木盒子,轻轻拆开。
一块晶莹圆润的琥珀,折射出澄黄色微微带红的光,异常美丽精致。
看来将军很惦记温贵君呀,哪怕是失忆了,对他也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关注。
谢连城转身打开了红漆箱子。
里面弥漫着一股异样难闻的味道。
若不是这箱子封闭性好,这味道早就飘散出去了。
也不枉他挑了那么久,才选中了这只藏人的箱子。
男人的呼吸已经低不可闻,他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去怒视着面前这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明日就是温贵君二十岁的生辰呢。”他意味深长地说。
“这是将军为你准备的礼物,好好接着吧。”
谢连城浅笑着松开手。
那块琥珀犹如一道明光,“啪”的一声砸落到温庭的脸上,又迅速滚到了下面。在这幽暗冰冷的箱子里,它的光芒仿佛也暗淡了不少。
“不好意思,手有点滑。”他嘴里说着抱歉的话,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减,愉悦的,轻快的,甚至是兴奋的。
“那么,再见了。”
可怜的、悲惨的玩具。
箱盖重新落下,掩盖了气味,也遮住了温庭的视线。
这是他最后一眼看见的世界。
琳琅很快回来了,脸被冻得通红,谢连城让人打了热水,绞了帕子替她擦一下脸庞。
“你的手好像不太老实。”琳琅说。
“将军难道不喜欢吗?”他嘴角微微扬起。
琳琅苦恼敲了敲头。
“坏了,我的心思都被某条蛔虫知道得一干二净,往后可怎么藏私房钱呢。”
“把连城比作虫子,将军太过分了。再怎么样,连城也不会去床底下翻将军的私房钱呀。”
琳琅连忙做出投降的姿势。
“好,是我小肚鸡肠了,夫郎便原谅我吧。”
谢连城抿笑,回头看她,“若想我原谅你,将军得听我一回”
男主大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琳琅见谢连城姿态慵懒坐在了一旁的箱子上,伸手便抽出了发簪,满头青丝到处散落,衬得他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柔弱堪怜。
“我要将军,发自内心的,好好哄我。”
他歪着脸,就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为了能够出去玩耍,而做出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希望得到大人们的同意。
这家伙刺激情敌也太狠了吧。
琳琅心底啧了一声。
渴望被解救的猎物,在濒死之前,听到的却是心爱之人与仇敌的打情骂俏。
但,她自然要配合谢连城的演出。
原主的债,她会一笔笔收回,然后一刀两断,再无关系。
琳琅双手撑着膝盖,双眸盛着光。
“那你想要我怎样发自内心地哄你呢?我这三寸之心,一寸许了家国,一寸许了黎明,最后一寸,便是你了……”
未完的话语消失在唇齿之中。
不足一寸厚度的木板,隔开了两个世界。
上面的人要万寿无疆抵死缠绵。
下面的人在痛不欲生哀哀欲绝。
“你呀,小花猫,怎么又哭了?”
“没有……将军很温柔……连城是高兴……”
谢连城脸颊挂着两排泪珠,睫毛也是亮晶晶的,“连城很害怕,害怕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将军又不记得我了。连城可以不要将军的一寸之心,只要,只要将军长相依,长相忆。”
“傻瓜。”她无奈托着对方的脸,“不用担心,这一次我有好好将你记住。你高兴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还有睡着之后紧紧抱住我那依恋的样子,这些我都牢牢记着,怎么会忘了呢?”
“连城,我会爱你一辈子。”
“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我们将来孩子的教养问题。”
琳琅吻走了他腮边泪珠,“你这么温柔,万一孩子们淘气起来,把你气哭了怎么办?”
她的眼底深情不容错辨,令他心口微微发疼。
谢连城甚至想,便是此时此刻,他生命结束,也了无遗憾了。
“不是还有将军吗?”他蹭着她的脖颈,透着浓浓的依恋,“我是慈父,将军是严母,连城若是镇压不住,将军来救场便是了。”
“你啊,真狡猾,是要让孩子们都怕了我,好去你那边寻求安慰吗?”
琳琅捏了捏他的鼻子,满脸宠溺。
“这样不是很好吗?将军只有连城才能亲近。”
“连亲生孩子的醋也吃,我是娶回来一个醋坛子吗?”
“将军觉得后悔了?”
“嗯,后悔了。”
琳琅与他额头相抵,“后悔的是,没能早一点遇见你,在你出生以后的十六年,最美好的年岁里,我却无法见证你的成长。”
“抱歉,这么久才找到你。”
谢连城脸庞爬上了几分羞怯,眼里流淌着醉人的情愫。
“没关系,以后咱们好好在一起,就是了。”
“咚、咚——”
箱子略微摇晃起来,细听有撞击的沉闷声响。
若是平常,这种程度的声音很容易就被人听见。
可是,对于缠绵中的恋人而言,又怎么会“发现”这处的不对劲呢?
“呜——”
低低的呜咽声犹如深夜穿过小巷的风声,混杂着某种生物的绝望呼救。
响声越来越大。
琳琅止住了动作,“连城,你听到声音了吗?”
“将军又来了。”他有些无奈摇头,“你之前也这样说。连城还以为这里真藏了什么,让下人打扫完后顺便检查了一遍,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与其说这个……”
他双手圈住她的脖子,“将军不如替我们未出生的麒麟儿想个名字?”
琳琅还真认真琢磨起来。
“我听人说,贱名比较好养活,嗯……狗剩?狗蛋?”
谢连城笑容一僵,“还有呢?”
她小心翼翼补充,“……狗娃?”
感情是跟狗过不去了吧?
谢连城摇她的肩膀,“将军是想孩儿出生后,怨恨我们么?”
“那……换个带牛的小名?”
“将军!”
“好了,好了,别摇了,我骨头都要散了,你是想守寡吗?”
腹黑夫妻档一致将底下箱子的某种响动给忽略了。
撞击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
温庭没有了一开始的愤怒情绪,只剩下了无限的悲凉。随着囚困的时间渐长,他的呼吸与心跳变得缓慢,眼珠子也没有力气眨动了。
他麻木听着外面的情话。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对他说过。
“你怎么搞的,这墨水就爱沾你脸上?难看死了。”
“对、对不起,王爷。”
“算了,你这么笨,还是不要当我的徒弟了,本王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王爷……”
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手足无措看着他。
她却扑哧一声笑了,替他擦干了脸上的墨迹。
“小笨蛋,逗你玩而已。”
“你还是乖乖当本王的夫郎吧,笨一点也没关系。”
当时,说者漫不经心,听者却傻傻当真了。
他其实比小刀聪明不到哪里去,枉费心机,一场空。
温庭费劲挪动僵硬的脖子,将脸侧向另外一面,他的视线模糊,隐约看见不远处的一块黑漆漆的东西。
是王爷送他的琥珀。
真好,她还记得他的生辰啊。
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王爷成了另外一个人,为了让她留下,还故意谎报生辰,扯出自己的身世,好让她怜惜。
她不知道他的小心机,反而还很认真问他许了什么愿。
直到现在,他还清清楚楚记得那时的场景,记得她脸上的所有表情。
过了今晚,他就是二十岁的“大人”了。
在楚国,二十弱冠的男子才意味着“正式成年”,是被官府承认的独立个体,可以选择入朝为官,也可以选择自立门户,在能力的范围之内,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行走在这个世间。
大人就该有大人的样子,温庭无数次想过自己成年之后的模样。
成熟、理智、沉稳,哪怕天塌下来也要面不改色。
他不会再像小孩子那样,因为一件小事而哭哭啼啼了半天。
他会变得很强大,没有人敢欺负他。
不会再哭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着的。
明明是这么想着的。
可是,眼泪却不听话,咸咸的,浸湿了嘴角。
后来温庭又为自己软弱的眼泪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没关系,他永远都是十九岁。
对于小孩子来说,流泪,是他们独有的权利。
反正是小孩子,他用不着怕别人的嘲笑。
像要不到糖糕的孩子一样,温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终于,在狭窄冰冷的箱子里,他停止了呼吸。
他的二十岁,迟迟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