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不还击罢了。
  两人都同处于血狼族的红血状态——血眸，利爪，呈数倍增强的身体能力，可在43%的血量时就进入红血的银鹰产生的只是实力数据上的变化，他那双鲜艳夺目的血眸下依旧是一股宁静的深邃，仿佛能将对手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都一一看穿，他的行动也从不失方向，不论智谋抑或灵活性都远超普通的boss水平。
  云起，则真真切切是红血状态下应有的那种狂暴。
  没错，狂暴。他的攻击比起他之前的风格显然毫无章法，只是一味地朝着他的目标扑过去，似是急于发泄那股想撕裂一切、破坏一切的欲望。
  系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玩家该做些什么，10人站在不远处眼睁睁地围观着这一幕。那位爷没有扑向他们，已然令他们十分欣慰。
  银鹰始终没有还手，如一个温柔的邻家大哥哥包容着那个不断向他挑衅的熊孩子。在又一次利爪挥空后，云起的身体忽地一阵抽搐，弓着身子猛烈地咳嗽起来，片刻，从他嘴角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毫无征兆地，云起身子一软，便要往前倒去。
  银鹰脚下一点，闪到了他身旁，手臂一横，拦腰将他单手托住，轻松得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的重量似的。现场回复一片死寂，甚至感受不到一丝风的痕迹，唯有那两人的周边零散飘落着几片枯叶，回味着须臾之前的腥风血雨。
  银鹰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十人的方向，一双赤眸颜色惊心。
  众人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而那双死死盯着他们的瞳孔，色泽却由亮而暗，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如火焰熄灭一般，回归一如常人朴实无华的棕黑色。银鹰视线一转，看向众人身后的远方，“搞出这么大动静，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他们？”十人愣了愣，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靠！血狼族的人要过来了！瞅瞅他们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来一波人可怎么打？分分钟被秒团的节奏啊。
  “祖先林可是血狼族禁忌之地，”银鹰不紧不慢说道，“身为外族之人，擅闯祖先林……啧啧，自求多福吧。”
  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那你呢？你闯进来就没事？”千里突然说道。
  “……”
  这确非无稽之谈，大家都想起来了，云起在深入腹地前曾说过，血狼族的祖先林，即便是本族人，也只有在得到族长的允许时才能进入。
  而银鹰的沉默，让千里更为确定。
  “哈哈哈哈哈看来你也是偷溜进来的，你敢一个人跑了一会我们拼了命也要把你名字爆出去！”千里叉着腰得意洋洋。
  大家半带惊讶半带无语地看向他，这样和boss谈判的，这丫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银鹰轻轻叹了口气，本就低沉的嗓音又冷了几分，“让你们没法开口，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言下之意简直昭然若揭。
  “我靠——千里你没事找什么死！”寂寞成灰忍不住吼道。
  “你喊啥喊，反正横竖都得挂的。”千里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
  “切。先把他灭了，再杀出去。”天狼扬起剑尖指向银鹰。
  “少年，好志气。”醉凌云给他竖了个拇指。
  “这副本到底何处是尽头啊——”河图哀叹一声。
  “等等，大家先别急。”路娜娜插话道，走上前几步，以便更好地对上银鹰的视线，“外族人闯入血狼族禁地，只有死路一条吗？”
  银鹰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开口，“差不多。”
  “但不绝对吧？”路娜娜语气坚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两身上。
  “哟……”银鹰勾了勾嘴角，“小姑娘，似乎知道得不少啊。”
  路娜娜心里松了口气。在来圣雪山的前两天，她极尽所能地多方打听有关血狼族的信息，包括花重金向风云会收购。这些信息多是各种来路不明的传说或流言，真假难辨，但路娜娜本着谨慎起见，尽量都一一记下，甚至还做了笔记。她这种认真劲儿以前没少被小伙伴调侃，玩个游戏跟做作业似的，路娜娜都一笑置之，依旧自如。
  细节决定成败。比如现在。
  血狼族据说最初时只是狼群中一小族变异的分支，被视为异类的他们遭到狼群的驱逐，无路可逃之下进入了蛮荒的圣雪山。圣雪山环境恶劣，常年冰封，导致血狼族的存活率非常低，繁衍率自然也就不高。
  因此，血狼族只有不断地变强，才能保证种族的延续。圣雪山的血狼族中，不允许存在弱者，他们要战胜环境，战胜气候，打败强大的竞争者，捕获弱小的猎物，在一段漫长的岁月里，存活就是他们唯一追求的目标，他们必须不断磨练自己，合格的标准，就是能在这茫茫冰原上生存下来。
  不论性别，不论年纪，只有足够坚韧，才能争取到那份挣扎求存的资格。于是，这个种族所最信奉的，毫无疑问，是力量。
  上天赐予他们这片栖息之地，上天更赐予他们这种凌驾于其他生物的力量，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在血狼族古老的传统里，这已是他们的核心信仰。假如在这场生与死的角逐中不幸丧命，那是还未有幸得到上天足够的眷恋。
  反过来说，如若有别的种族展示出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那也是上天的旨意，不可违背，唯有接受。
  不过，这一条原则只用在特定场合——那就是一对一的比武审判。堂堂正正、公公平平地以纯粹的力量决胜负，只有那样的结果，才会被认可为神的意愿。
  比武审判，血狼族的最高原则，这便是路娜娜言下所指。
  本来比武审判与成人仪式一样，都是血狼族的传说中充满了神秘宗教色彩的故事，可考性有如远古神话。然而，瞎猫果真碰上死耗子了。
  “呵，这样的话，只能祝你们好运了。”银鹰玩味地笑了笑，“还有，能别跟他们说我来过？当做是帮我个忙了。”
  不等众人有所回应，银鹰就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过身，身形倏忽一闪，连同被他单手拎着的云起迅速没入了幢幢树影中，很快便难辨踪迹，了无去向。
  像是前后呼应一般，银鹰前脚刚走，另一个方向接着就传来阵阵嘈杂的脚步声，光听着就声势浩大，难怪银鹰溜得比兔子还快。
  醉凌云转身看了看黑暗中逐渐亮起的星点火把，皱了皱眉，“防御阵型！”
  现在确实不是发呆的时候，各人吟唱的吟唱，走位的走位，路娜娜小跑几步来到无咎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无咎点了点头，提着巨剑走到众人的最前方，仗剑而立。
  当第一个血狼族人清晰地出现在视野里，并张着利爪不由分说地朝着他们凶猛扑来时，无咎握紧剑柄，仍岿然不动，只是竭力大喝了一声：“我们要求比武审判！”
  “——”
  那个血狼族人眸中闪过一丝惊诧，猛地脚下一顿，身体仍被余劲带动着不断前冲，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直至无咎面前才堪堪停下，近在咫尺的双眸凶狠地瞪着他，嘴里的獠牙也示威般露出。
  无咎面不改色地直视回去，握着剑柄的双手更加用力，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我们要求比武审判。”
  不止是那个血狼族人，他身后一群汹汹来者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停下了喧嚣，现场在数秒内陷入一片死寂。
  15分钟后。月影坛前。
  10人的操作面板上都出现了一条系统消息——
  恭喜您顺利通关隐藏副本圣雪山，由于您开启了隐藏支线并放走了终极boss，请您选择：
  1、直接结束副本，可获得除终极boss以外的所有奖励。
  2、与血狼族进行比武审判，胜利将获得圣雪山全副本奖励及支线额外奖励，失败则将全员死亡并跳过副本结算，直接传送回主城。
  注意：第2选项只有全员选择后才能生效。
  “啧啧，这选择题够狠啊。”千里摸着下巴感慨道。
  河图脑袋转了一圈看了看众人，“大家怎么觉得呢？”
  “投票呗，没啥好想的，只要有一个人选1，其他人都不用纠结了。”寂寞成灰说。
  “嗯……一票否决权。”无咎思索道。
  第179章 全服第一
  “各选各的？”清明优哉游哉地吸一口烟斗，声音中透着一股懒散的疲惫。
  “我——”路娜娜本还犹疑着，见到有人似乎想要按下选项的样子，吓得赶紧开口，“我想说几句话。”
  她声音不大，但大家都看了过来，静静地望着她。
  面对众人认真的神情，路娜娜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觉得，大家就算来自不同的公会，但组队进入副本的时候起，我们就是一个团队，现在副本还没结束，我们依然是一个团队，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我希望能善始善终，大家好好交流彼此的想法，一起得出最合适的解决方法，这才是团队的意义所在。”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些话，路娜娜才觉得哪里不妥，顿了顿，连忙补充，“这些只是我个人的建议……”
  “哈哈哈，小路说得好啊。”醉凌云笑着拍了拍她肩膀，环视一圈，“怎么样？”
  “行。”
  “没问题。”
  “我都ok。”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那就都凑上来，开会。”醉凌云毫不含糊道，10人很快围成了一圈。
  当一个团队面对这种每个人都拥有一票否决权的选项时，直接投票确实是最为快捷方便又不会有太大争议的方法，但是，10个人中，肯定有人想选1，有人想选2，几乎毫无疑问，最终的结果就是全队都必须接受第一个选项，难免有人心有不甘。倒不是说路娜娜更倾向第二个选项，但蛮横的投票方式，势必会伤到一部分人。
  路娜娜那番话一出，众人才察觉到她是以怎样的认真去看待这个副本和这个临时的队伍，他们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的合作，路娜娜却严谨地按照一个最理想的团队的模式去对待他们，这份执着，大家都不忍去忽视。
  是啊，进入这个副本都第九天……不，凌晨已过，该算第十天了，要说彼此没有点感情，那是骗人的，尤其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战斗大大地磨练了大家的配合与默契。
  路娜娜如此小心翼翼地想要呵护的，就是这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
  况且，她确实希望大家在作出决定前，能够先进行一番详尽的分析，而非靠感觉胡来。
  比武审判的形式是一对一pk，双方各派一人，一场决胜负。 “一个人关联着全队生死，这真的是压力山大啊。”千里说道，却更多地像是调侃而非担忧。
  “选1的话百分百有奖励，选2……有可能一夜回到解放前哦。”一向不多话的清明也发表了意见，虽然没有表明立场，但态度已有所显露。
  “激进和保守的选择。”无咎说。
  “先理一理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吧。”醉凌云看了看众人，“大家把自己身上的食物药品都点一下报个数。”
  目前，十人的血条与蓝条都不满。生命值最无需担忧，毕竟现场三个奶，加上红药，把其中一个人的血量补满并非难事。问题在于魔法值和疲劳值。
  每个人的耗蓝量都很大，三个奶妈之中只有路娜娜拥有唯一一个回蓝技能——圣者之魂，长达12秒的吟唱完成后可足足回复50%的魔法值。
  mp问题也算是解决了，最后剩下的，就是疲劳值。
  这可真不是说回复就回复的属性，快速降低疲劳值的方法只有食物这一途径，可进食本就是一种细水长流式的补充，每一份食物最多也就回升个百分之几，远水救不了近火。众人近乎马不停蹄地撑到第10天，说是强弩之末也不为过，刚刚那一场对银鹰的恶战更消耗了大量疲劳值，现在没有一个人的疲劳值还处于50%以下，这样的状况，怎么去单挑一个满血满状态且又凶悍异常的血狼族？
  情况似乎显而易见，他们的窘迫提醒着他们现在不是逞强的时机。
  “你们在怕什么？”正当大家默认抉择要呼之欲出的时候，天狼冷不防插话道，“让我上。”
  “天狼，”醉凌云说，“不是怀疑你实力，不过你这可是肩负着咱全队的命运，得大家都相信你才行啊。
  “老子可是全服第一。”
  天狼一说这话，瞬间好几个人都一记白眼瞥向他，内测时期天狼的单挑胜率是第一没错，可自卖自夸也不带这么不要脸的啊？
  “输了咋办？一个多星期的功夫打水漂，你裸奔一圈可不够啊。”千里揶揄起来也完全不看时机。
  “别废话了，”天狼扬了扬嘴角，满含挑衅意味，“信不信我，随你们的便，但老子要去打爆他们。”
  没错，不管是恶劣的情况，可怕的对手，他人的戏谑，甚至来自整个团队的压力，都被他视若无睹，他的心中，只有一种叫做战斗的欲望。愈是困难的挑战，愈让他感到兴奋。
  简单，有时候就是一种强大。因为它把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了一个方向。
  令多少人心生艳羡的纯粹。
  “哈哈哈，”千里笑了起来，“他都这样说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