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不错吧？”
  周凡脸上浮现三条黑线：“老钟，刚过完年给你点面子，你别得寸进尺啊！这都三杯了！你到底要说啥，赶紧的！”
  钟小年赶紧瞟了周凡的手一眼，见他没有要动手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年轻人火气真旺盛，再喝一杯降降火……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怕你等会儿听完我的经历口干舌燥嘛，所以提前让你喝个饱省得等会儿难受。”
  “你确定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我喝多了水然后再听了你牛逼哄哄的经历以后吓到屁滚尿流？”
  被周凡戳穿小心思的钟小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挠着头笑道：“一个意思一个意思……哎，我当初真的没看错你啊，从你刚分进这个班，我就觉得你大有潜力。”
  “老钟，做人能不能真诚一点，有事说事，别磨磨唧唧的。”
  周凡对这人的嘴脸无可奈何，开学那会儿挺严肃的啊，戴着副眼睛，常常上演不怒而威的戏码，怎么现在渐渐有向逗比转化的迹象了？
  周凡思想来去，完全没有意识到根源是在自己身上。
  “对了，既然你吞吞吐吐的，那我先问件事。冯东为什么要退学啊？”
  这个问题困扰周凡好几天了，现在见到钟小年正好想起来。
  钟小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道：“这个啊……倒也不是不能说，但可能和你想的答案相差甚远。”
  “冯东他退学不是因为对电子竞技失去了热爱，或者说因为一直被你压着，感觉看不到上升的空间，前途无望……”
  “他之所以做这个选择，主要是他时间不多了。”
  周凡：“？？？”
  “说起来可能很意外，冯东他得了恶性肿瘤，叫滑膜肉瘤，治愈难度极高。诊治完医生的医嘱就是让他趁现在还没接受靶向治疗，多吃点，多去一些想去的地方，别让自己留遗憾……”
  “难度很高不代表不能治吧，国内的技术不行，那国外呢？”周凡连问道。
  他对冯东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谦逊有礼，三观正直，没有因为自己的实力比天勃杨巅峰他们厉害就瞧不起他们，也没有因为自己不如周凡而妄自菲薄。
  在电竞一班，现在成绩最好的人是周凡，可最得人心，最受同学们欢迎的还是冯东。
  周凡这人又皮又跳，隔三差五就要闹出点事情来，还不在学校住，和同学们的关系也就那样。
  冯东却一直是班里学霸级的人物，不仅如此，对每一个耐心向他求教的同学，他都会一一解答。愿意给学渣作业抄的学霸，怎么能不受人欢迎？
  周凡可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突然听到这个噩耗，也有点接受不来。
  “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就生这么严重的病呢？”
  钟小年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道：“生死有命，世事无常，现在看起来健康平安，谁都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就是人生。”
  “国外也咨询过了，现在冯东人就在国外接受化疗，据他说，病情应该能控制下来，能多活几年。只是电竞这一块儿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能在比赛现场表演插管吧？’，他是这样说的。”
  “行了，冯东都表现得比你乐观，你也不要费心琢磨这件事了，至于出钱出力的，冯东本人不希望把这件事扩散出去，你自己知道就行，也别号召大家捐款看望他，要不然他会很难过的。”
  钟小年潜台词没有说出来，周凡却一下听明白了。
  看到你们一个个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享受生活的美好。
  他却要经历疼痛的化疗，体验脱发、病变、甚至死亡的痛楚。
  如果见到你们这些同龄人，他现在乐观开朗的心情可能会瞬间被破坏，乃至绝望，怨天尤人，恨天不公。
  周凡只好略过这个话题，只是现在办公室里的气氛实在有些沉闷，他一时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既然开了这个头，那就顺着往下说吧。”
  钟小年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周凡，眼镜片反射白光。
  “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空降到这个电竞一班来担任你们的班主任，为什么我的过去我的经历在网上都搜不到？”
  “你怎么知道？”周凡奇怪道。
  “就你那样，傻子都能看出来。”
  “我知道你大概也有几分背景，要不然也不能在这几天风雨飘摇的时候，还坐在这里和我慢悠悠的喝茶，肯定早就被网上那些言论弄得焦头烂额了。”
  周凡微微点头，等钟小年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也不担心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会影响到你的安危。其实，我是一个匿名者。”
  匿名者？那是什么。
  周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眼睛微微睁了一下。
  很满意周凡这幅讶异的表现，钟小年喝了口茶，继续道：“所谓匿名者，就是在所有网络里都查不到身份，所有痕迹都被抹除，所有经历都被隐藏的人。”
  周凡心神微微一震。
  还以为周凡是吓到了，钟小年笑道：“听起来很玄乎，其实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把我的名字设置成了关键词，只要提及我或者提及那段历史的，都会自动屏蔽——一个简单的程序判定而已。”
  周凡忍不住问道：“可是……当这个‘匿名者’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是什么……我也想知道啊。”
  钟小年苦笑着摇头，“说是‘匿名者’，只是说得好听。更确切地说，我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没有历史的‘三无人员’。就像你在各种特工电影里看到的那些一样。只是我的保密程度没有那么高，所以可以放心地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
  “十五年前，我十九岁。是一个和你一样，热爱电竞，追逐自由，希望通过电子竞技，让我的父母认可我，理解我，让社会认同电竞，而不是将其视为洪水猛兽，将所有罪过假借它的名义。”
  “等一下……”周凡打断了钟小年的回忆，“老钟你没我帅。”
  “这特么不是关键好吗！”钟小年气得爆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