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作者:
凤久安 更新:2021-02-06 18:18 字数:4369
与此同时,前厅中,步莲华和萧九一离开,苏鹤也问:“阿行,步奕的事,就这么定了?”
“你指什么?”
“大统之后,封立帝君。”
“哼……”步实笃只是不屑一哼。
苏鹤又道:“之前听闻,本是要在立储之时定下王君之位,后来是你上表请奏主公,主公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步实笃笑了笑,拿起茶碗,盖子轻轻撇着茶沫,垂眼说道,“主公本就没有立莲华之意,怎可给他王君之位,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儿子做不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苏鹤说道,“你要看感情,这位小殿下和令郎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做不得假。”
“前朝后宫,不是谈情言爱的地方。”步实笃说道,“莲华的身子骨,我怎好意思让他往高处走?会耽误公主殿下的。待南北一统后,自会有朝廷栋梁,适合的帝君之选,但不是他。莲华的身子,撑不起来……”
“你说谁撑不起来?”
阿兰刚到前厅就听到了这样的话,她一出声,步实笃的手一抖,手中的茶杯盖子差点掉下去。
苏鹤连忙问安,阿兰点了点头,走过来,斜眼看着步实笃:“步相要不要再说一遍?”
步实笃放下茶,吩咐道:“来人,给殿下看茶。”
“问你呢。”阿兰却不打算放过他,“我只听了一半,还想请教一下步相,什么叫撑不起来,帝君之选不会是他?既如此,那莲华现在在宫中,是在做什么?你当我养着玩?过后就扔了?你是他亲父吗?”
虽然语气不善,但脸色还算平静。步实笃回答道:“臣自然是为殿下考虑。”
“他很合适。”阿兰平静说道,“不仅如此,他还很努力。另外,最重要的一点,你们都没想过……”
她说:“我选的天下里,有他。如果旁人七嘴八舌替我拿主意,说他不合适,撑不起,要让他离开我,那么,这天下,谁要谁拿去,你们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步实笃看向她,用一种严师看叛逆徒弟的复杂目光。
阿兰唇边挂着一丝讽笑,连名带姓叫道:“步实笃,我是来当储君,当皇帝的,不是来让你们替我拿主意,代替我指点江山的。我这个储君,假如连身边封立谁都无法决定,要听你们指手画脚,那这个魂淡储君,谁爱做谁做去。听明白了吗?”
“谁?谁谁?”萧九刚进来,没听完整个话,只看到阿兰压抑着怒火看着步实笃,他紧张道,“阿卿,这都是你长辈……”
“我是君,他是臣。”阿兰说道,“这是你之前告诉我的。”
阿兰说:“如果你们真把我当储君,那就尽好你们当臣子的本分,最好不要自作主张的替我来决定什么事。”
她说完,转头招呼道:“莲华,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步实笃:儿媳妇怼我,又欣慰又生气。
第81章 摇龟壳
阿兰回到宫中后就怂了, 进了宫门, 从车辇上跳下来, 拉着步莲华说要自己走回去。其实,只是带着他拐上小道,黑灯瞎火的时候好说心里话。
昭阳宫之前只修缮一半,萧九一个人住, 宫人也少, 好多地方都冷冷清清的。立储之后, 过了年, 宫里进了许多新人,人气稍微旺了些, 一些地方天天有见匠人们修缮漆新, 不过仍然有不少灯少人少的僻静处。
阿兰挑了偏西的一处, 拉着步莲华的手大步朝前走,甩开了身后的一干宫人, 宫人们领命,在后面提灯远远跟着,也不来打扰。
距离拉开的差不多时, 阿兰才停下来,示意步莲华离近些,低声问道:“莲华, 我今天……有没有很过分?”
步莲华好笑道:“你指什么?”
“就……我那样跟你爹说话。”她放完话,出了相府后,忽然又觉得自己欠考虑。
那是当朝丞相, 母亲曾经的得力幕僚,大宛开国的功勋,还是她现在的老师。
她那番话说出来后……会不会有些不妥?
步莲华却笑得很开心:“诶?你刚刚不也说了,你是君他是臣,你就是骂他也是可以的。”
说完,步莲华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你骂了吗?”
听听这开心的语气,恨不得自己亲爹被骂是吧?
阿兰白眼一番,无奈道:“……没!”
“他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我去的晚,没听到。”步莲华怂恿她再说一遍,“应该是和我有关的,我听了半截,是他嫌弃我了,你不开心?”
想想这个,阿兰会因他被父亲说不是而不开心,他就更开心了。
“……差不多吧。”阿兰不是很想说,她又问,“真的没事吗?我那样说话,会不会让你爹认为……认为我有点……”
“有点什么?”
阿兰找不到合适的用词,想了好半天,最后支支吾吾道:“那什么……仗势欺人?得意忘形?”
步莲华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别笑啊!”阿兰说,“你想想看,我不过是乞丐出身,书没读几天,也没什么作为,我爹找到我之后,我就是因为是我爹和萧宛郡主的女儿才党的储君,我这就叫……就那种,一步登天。我爹刚让我做了储君,这才几天,我就敢那么说长辈,朝中丞相,大宛的功臣……所以,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昏庸?”
步莲华笑而不语,阿兰再三追问下,他只道:“我爹到底说我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阿兰神情落寞,又恶狠狠道,“天天不是他说就是我爹说,除了说你身体不康健之后他们还有什么能说的,烦死了!”
“哦……”步莲华轻轻点头,笑了一笑,好久没说话。
阿兰抬起头,恨不得提个灯照在他脸上,看清他现在的表情。
是啊,他的身体。
阿兰轻轻叹了口气:“莲华,商量个事。”
“不要。”步莲华说,“我每次听到你说要跟我商量事时,心都提着,下一句肯定不是好话……”
阿兰好不容易提了口气要说出来,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泄气:“那算了,我不说了。”
她要说什么,步莲华是能猜到的。
无非是让他自己好好调养,但这事对别人来说容易,对步莲华来说,就是一句无用的安慰。
普通人生了病,遵医嘱,好好歇息,不缺医少药,过一阵子身体就会好起来。
但他不是,他被天诅咒,有了这么一双眼睛,之前所受痛苦都要自己硬扛过去,药石无用。封山典过后稍好了些,傅青说可以给他用药试试。如今情况虽然好转许多,可他仍是小病不断,自己的身体以后到底能不能好,眼睛能不能恢复正常,他没有把握。
不过……步莲华忽然握住了阿兰的手,说道:“阿兰,有句话早该对你说,还好,现在说也不晚……”
他语气温柔,好像要诉衷情,阿兰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回过神来,又不舍地走近了些:“要说什么话?”
“我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自己也没几分把握……之前是我鲁莽,与你行成婚礼,无论你心意如何,我都需对你道歉。”他微微蹙着眉,认真道,“有些事,不是我说要努力就能做到的,需看天意,所以我……”
“我就是天意。”阿兰忽然如此说道。
步莲华停了下来,惊讶道:“……什么?”
阿兰的语气也不似玩笑,更不是狂妄自大,她像在说一件既定的事实,平缓又坚定道:“我说,我就是天意,你的天意。”
“我不是在逗你玩,也不是随口乱说。”阿兰紧紧握住他的手,抬头看向他,目光温柔又坚定,接着说道,“你对我也一样。我是你的天意,你也是我的天意。如果你说,你将来会如何自己说的不算,而是要看天意,那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我就是天意,我说你会好,你就会好。
步莲华呆呆道:“你这是……”
“步莲华,对我来说,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天,是我命运的拐点,是你把天意送到了我身边,从那天起,你是我的天意。有了你之后,我越来越好,这是命中注定……对你来说,我也一样。”
“你需要帝王命,什么苏北湘楼小七,甚至我爹,就算他们是帝王命,也并非你要找的,该你疼的时候还是要你撑着。莲华,我才是你需要的帝王命,非我自大,但你跟我在一起后……确实是在好转,莲华你看,这不就是天意吗?”
步莲华哑然失笑:“你说的……很对。”
“所以什么你爹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胡说八道,他又知道什么?”阿兰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他说我可以,他是我老师,指出我的不足,我做的不好之处,我听着,也不闹脾气,甚至虚心求教。但他说你,不行!”
步莲华想了想,没有告诉阿兰,萧九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阿兰又道:“你会好起来的,因为天意如此,我应天受命,选择天下,选择你,我相信都会好起来的。我会终结南辽祸事,给他们一个太平天下,我也会让你一天比一天好,会让你长寿安康,陪我到老。我决定的事,就是天意。”
四下寂静。
步莲华回过神,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说道:“阿兰,如此自信,刚刚又为何因我父亲的事担惊受怕,完全没有必要,殿下。”
“……他是长辈。”阿兰极其不乐,说道,“还是我的老师,又是你爹……他看我的眼神总有种不屑,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不过他看谁都是这种眼神,我也不会多想。我是说……我怕他说我仗势欺人……”
“仗谁的势?”步莲华笑了起来,“主公吗?”
“不是我爹……就,储君之位吧。”阿兰说,“仗着自己当了储君……”
“那不是应该的吗?”步莲华敲了敲她的脑袋,“殿下,绕远了,回来。你是君,他是臣,你仗自己的势,说他几句没有关系的。”
阿兰双手捂着头,愣愣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步莲华道:“好了,是不是好多了?别想其他了,华清殿的白牡丹吐苞了,要去看吗?我惦记一整天了,去吗?嗯……去吧,走了。”
阿兰犹豫道:“我今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步莲华说:“就去看一眼,不耽误的。”
“可是……”
“你不想看?”
阿兰纠结道:“想的,只是我怕时间不够用……”
步莲华不再废话,扯下红绫,直接打横抱起她,走了两步,拐过假山隔断,撒腿跑了起来。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他们又不跟上来!你当心点,喂……”
“嘘……你爹在。”
“啊?什么时候?在哪?”
步莲华笑而不语,跑得更快。
后方,他们刚刚站的地方,萧九从宫顶上飘下来,搓着下巴,神色复杂。
“臭小子,跑得倒快……”
他站在原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手背在身后,抬头望着天,幽幽叹了口气。
良久之后,他自言自语道:“唉,不提了,往后再也不提了……”
原来那小子在女儿心中不仅仅只是喜欢,而是天意。
听听,天意都出来了,他这个老人家还能再说什么?往后再说步莲华身子不好,无法担大责,他就也要变成女儿口中讨人厌的人了。
阿兰捧着衣服前摆,蹲在花圃旁边看小花苞。
“这么早就要开花了……”
“好兆头。”步莲华把红绫缠在胳膊上,又摸出了他的龟壳,找了个石头坐好后,摆出神棍的架势,问好奇的阿兰,“殿下,要占卜吗?很准的,稷山神巫关门弟子,贺族传人,开了天眼的步莲华给殿下算一卦,不准不要钱的。”
阿兰哈哈乐了起来,拿过他手中的龟壳,翻来覆去看了看,还摇了摇,挑眉问道:“都能算什么?不妨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