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第四十二颗心
  关于那晚的记忆在复苏, 模糊的触感连同他身上的体温变得真实。仿佛万千蚂蚁在心口啃咬，许昕感到难忍无比。
  她抬起脚轻轻踢了踢被子，被林若白一手握住脚踝, 拇指轻柔摩挲，许昕这才感受好了些。
  但身体里仍旧满的要溢出来，她攀上他有力绷紧的手臂，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放箭。
  许昕根本无法像平常一样思考, 被情绪所填满, 林若白亲她的头发、额头、眼睛、耳朵、鼻尖, 被眼泪糊的乱七八糟的脸颊，手指温柔蹭过她的肌肤, 就在许昕以为还会有下一步动作时, 他停了下来, 撑在她身上，低头看住黑暗里她的眼睛：“告诉我, 现在你心里想着谁, 是我还是他？”
  许昕沉浸在欢愉之中，大脑空茫茫一片, 像是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或许因为填充的太满, 让她理所当然以为，他应该会明白，这是不需要开口的事情：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是林若白，她眼里是林若白, 心里也只有林若白。
  他怎么还多此一举问她呢？许昕嘴唇微微开合, 想说什么, 可是现在当下这个情况，理智没有归位，组织不了语言，一个字音也发不出。
  只用她那双漂亮水润的眼睛，满是情.欲地，直勾勾看着他。
  她的犹豫和沉默刺痛了林若白，感到从未有过的恼怒挫败，被一股浓郁的自自我厌弃感包围。
  “别说了。”几乎一瞬之间，许昕看到他眼里的光黯淡，再次恢复了清明，翻身坐起，套上衣服。
  他背对着她，房间里暗淡光影勾勒下侧脸又变回疏离冷漠，嗓音沉落耳边，在这样的热天里冷冽刺骨，“许昕，我们到此为止。”
  说完，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门关上。
  许昕不明白他怎么了，在空荡的床上，裹着被子呆呆坐了片刻。
  安静的房间只听得到她的呼吸声，身上、被子，以及她的心情全都凌乱一片，她抬起手遮住眼睛，身体里那个黑洞被更浓重的压抑、失落和空虚充满。
  耳边似乎还徘徊着他急促沉重的呼吸声，空气里残留着余味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刚刚发生的一切有多疯狂。
  她重新躺下，侧身裹紧被子，这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是林若白的味道，被子上有，枕头上有，就连她自己身上，也有。
  叫她怎么睡得着？
  这一夜许昕睡的很不好，第二天起来一照镜子，气色很差。
  化好妆下楼，屋子里安安静静，她看了看时间，以往这个时间林若白早该下楼吃早饭了。他向来最守时，不存在早上起不来的情况。
  许昕想起昨晚最后的不欢而散，猜测他可能走了，又私心希望不是，收拾好东西拿上包，到地下车库一看，车位里不见他的车，确实已经去上班了。
  她一边走一边按捺不住低落的情绪涌上来，以前就算吵的再凶，几天不理人，他也从来没有过一次像今天，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人不在，最起码，早饭做好了会摆在桌上。
  他说到此为止就真的到此为止了，许昕知道他从来说一不二。林若白是真的不管她了。杜东来说过，是个人都会累，十二年，这已经足够长了，他坚持了这么久，是有放弃的理由。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她不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可为什么心这么痛这么难过？
  之后的几天，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家里，像是在刻意避免与她直接接触，许昕很少有机会再碰到林若白。
  许昕这才发现，其实她和林若白真正能见面的机会很少很少，之前刚来那会儿，总是能频繁见到他，也是因为他有意无意的制造机会。
  晚上下班，她也不再搭坐林若白的车，而是选择挤公交，他很少在十点钟以前回家，往往都是她睡着以后才回来。
  两人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淡化，就连医院里也都流传出来不太好听的八卦。
  许昕无暇顾及旁人闲言碎语，再过一周她动完最后一个手术，就离开这里，彻底与林若白，以及他们之间的纠葛过往，全部说再见了。
  以后，大概不会见到他了。
  “咦，今天曼姐和方佑呢？”龙霓忙了一上午进办公室，想起来一早上没见到这两人了。
  坐在角落里的同事调侃她：“你村网通吗？他俩去陪n医院的交流团了呀，名单昨晚就发在群里了。”
  龙霓这才想起来，一屁股坐下喝了一大口水，“嗨，我忙晕了，忘记了这茬。”
  “学姐，”龙霓凑过来，“这周六我们去逛街吧。”
  这周六……许昕看向台历上的日期，做了一个标记，是俞苗儿子的百日宴，要回s市，虽然之前陈梦和沈园园都问过她去不去，她的回答是不一定，但心里清楚，推不掉的。
  一众好友都到场，她怎么可以缺席。
  “这周六可能不行。”许昕委婉拒绝了。
  龙霓嘿嘿嘿坏笑：“是有约会吗？”
  知道她误会了，许昕解释：“朋友家有喜事，要回一趟老家。”
  正说着，一条信息进来了，点开一看，是余洁琼：“我今天陪我公公来住院了，忙完晚上一块儿吃饭。”
  她正好晚上回去也没事做，没多想，在键盘上打了一个“好”发送过去。龙霓见她低头发信息，没有再说什么，回了自己座位。
  吃过午饭，许昕打算午休一下，接到冯曼琪的电话。
  “学姐，方佑下午有事走不开，问了林教授，他说叫你过来替他。”
  许昕楞了下，没多想地站起来，“现在就过去吗？”
  “你要是这会儿没事就过来吧。”
  “好的。”
  “我们在会议室。”
  “好的。”
  许昕挂了电话，把下午的工作安排了一下，收拾好东西之后到了会议室。
  “学姐，这里。”冯曼琪朝她招手。
  许昕走过去，还没坐下，听到耳边一道声音叫，“心心。”
  这声音听着很熟悉，很久违，许昕一扭头，看见一张许久未见的脸，语气欣喜惊讶，“婷宝。”
  经过一上午的接触和交流，冯曼琪和周婷混熟了，这会儿见她和许昕也认识，也很惊讶：“周学姐，你跟我学姐也认识啊。”
  周婷跟她解释：“我俩是大学同学，咱们寝室就住在对门，那会儿我老是去她寝室转悠，关系可好了。”
  只是后来毕了业各奔东西，联系少了，前年周婷结婚来叫过许昕，但她身体状况不好没去。
  老同学见面很是感慨，过去校园生活历历在目，仿佛昨日，寒暄叙旧着。周婷是听说了她来a市，但没想到是真的，而且还赶巧碰到了：“什么时候调过来的呀？”
  许昕：“今年刚过来。”
  这会儿因为是中午休息时间，大家都在聊着天，气氛很活跃松散，许昕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帮周围几个人的茶杯里添了水。
  几个男同事和她开玩笑，她一笑而过，并不当回事。
  重新坐下，听周婷说：“之前看校友群都在说林若白去年回来了，好像就在心外，你现在还呆在心外吧？”
  似乎所有认识她的人，知道她过往的都会有意无意提及林若白，好像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好像他们长此以往地捆绑着“前男女朋友”的标签，再也分不开。
  许昕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以此掩盖眼底心绪，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嗯”了声。
  周婷见她没说话，朝室内望了一圈：“我以为来这里能碰上他，没想到连影子都没见到，不过他真的还和当年一样受欢迎，有几个小姑娘知道我认识林教授，都来打听他的事。”
  许昕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婷，揭穿：“你跟他……没多熟吧。”
  周婷身体向后一靠，翘了个二郎腿，笑呵呵道：“我跟他不熟没关系，我身边有一个跟他熟的就好了。”
  “……”这是什么话，许昕翻了个白眼，忽然余光一瞥，接上坐在周婷旁边冯曼琪探究的目光。
  显然，她们的对话，冯曼琪听到了。
  和之前许昕透露给她的信息不一样，这会儿她心里肯定存有疑惑，许昕意识到这点，马上闭嘴，打算再也不说话了。
  偏周婷没打算放过她，侧了侧身子过来，小声问：“我听人说，你俩是不是复合了？”
  许昕感到不可思议，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竟然也有人会信，“我怎么不知道？”
  周婷权当她不肯承认：“当年我们系那个谁还留在你们医院里，前两年好像因为出了个事，现在不在外科干了。他们那一圈，王森姚媛他们那三四个，读书时候关系就特别好，姚媛我记得那会儿还蛮喜欢林若白来着，因为你跟林若白走得近，背后说了你多少坏话，听说她干了两年转业了，上次看校友群里，他们几个聊到你俩，说是你刚来医院就勾搭上了林若白。你俩那会儿太低调，谈恋爱的事没几人知道，他们就误会了，我本来想上去帮你说几句的，怕搅大了，感觉你也不会想惹上这种事，就算了。”
  许昕听着，没搭话。大学校友群她没在里面，余洁琼也没对她提过这些事。她大学一毕业就离开了以前那群朋友圈，除了关系比较好的几个朋友还有联系，别的都没有再交集了。
  隔了几秒，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淡淡说道：“幸好你没帮我在群里说，那些人对我不重要，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不会放在心上，也无所谓。我是什么样的人，朋友知道就行了。”
  越往前走越发现，社交圈越来越小，可能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交很多朋友，说说笑笑嘻嘻哈哈，但真正走进心里的，放在心里的，会在意的也就永远那么几个。
  因为心本就那么大，如果每个人都要进来占一席地，会扰乱那颗本该平静平和的心。
  水喝太多，中途，许昕起身去上厕所。冯曼琪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周婷：“周学姐，听你刚刚和我学姐说的那些话，我没猜错的话……林教授和我学姐上大学那会儿就认识了？”
  周婷一脸惊奇：“你不知道？”
  冯曼琪楞了楞。
  没反应过来，周婷接着问：“你们都没发现吗？”
  冯曼琪顺着话道：“发现什么？”
  周婷忽然意识过来，既然许昕不说，那应该是不想说，于是她马上改口，“哎，也不是很熟啦，就一般般那种。”
  说完，她便很刻意地岔开了话题。
  冯曼琪心里很纳闷，犯着嘀咕，整件事令她感到诡异。
  还没等她想明白，下午的工作继续开始了。一工作起来，时间过得很快，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下班时间。
  收拾好东西，周婷站起来，“心心，晚饭一块儿吃吧。”又问冯曼琪，“妹妹晚上有没有约会，跟我们吃个饭去？”
  冯曼琪一没男朋友，周末也不打算回家，因为和龙霓约好了一起逛街去玩，欣然接受了周婷的邀约。
  之前余洁琼约了她的晚饭，许昕便跟周婷说明原因，周婷没想到余洁琼今天也在医院，很是开心。
  许昕给余洁琼打电话，说碰到了周婷，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余洁琼那边爽快答应，约了见面的地点。
  三个人离开会议室，期间许昕和冯曼琪回了趟办公室拿东西，然后到楼下和余洁琼碰面。
  周婷和余洁琼也是好久没见面，场面甚是轻松愉悦，聊了许多以前的事情，又聊到近况。
  余洁琼这人爱热闹，想起来一件事，突然驻足，“哎呀，我差点忘记了，叫上杜东来和林若白嘛。”
  说着跟许昕挤挤眼，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许昕阻止道：“别了，他俩挺忙的。”
  “再忙吃个饭总有时间的吧。”余洁琼没管她。
  周婷在一旁问，“你还有林若白电话？”
  余洁琼一边举着手机一边说：“上次在医院碰到问他要的，我前面还怕他不肯，没想到他人挺爽快。”
  冯曼琪听着她们的对话，感觉她们跟林教授看来真不是一般的那种熟。
  她在心里想着，这位周学姐和余学姐都是学姐大学时期的朋友，林教授跟她们那么熟，按正常推理来说，跟学姐也很熟才对吧。
  为什么学姐会告诉他们，她跟林教授以前压根不认识，这实在太违背科学了。
  冯曼琪再次联想到上次，那个疑似林教授前女友的大美人儿，跟学姐也很熟络的样子。
  两人身边的朋友全都认识且都很熟，唯独他们两个不认识对方，怎么看都很蹊跷，所以学姐跟林教授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冯曼琪脑洞一旦打开，就关不住了。
  余洁琼给林若白的电话通了，对他说了两句，然后她一脸失望地挂了电话，“嗨，真挺忙。”
  “那叫杜东来吧。”余洁琼没有杜东来的号码，从微信朋友圈翻出杜东来的名字，直接拨了语音通话。
  没几声，那边响起了杜东来的声音，余洁琼说明了原因，杜东来：“你们不早说，我现在刚出医院，等我一下，马上回去。”
  于是四人找了一家店点了餐，边聊天边等。
  女生一聊起天来那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聊到了过去发生过的很多趣事，说到兴奋处，周婷眉飞色舞，“心心最逗的那次，你们还记不记得，就那次要期末考试了，都没复习完，那会儿微博不是流行什么拜神求佛期末保过这个梗吗？”
  周婷嘴巴说干了，喝了一大杯水，继续说，“心心就在咱宿舍里，用两张椅子叠起来，她爬到上面站着，做观音那个手势，说你们现在可以拜了，那会儿我们全都在你们宿舍玩，被她的操作弄懵了，反应过来集体笑趴下，最搞笑的是余洁琼你当时蹲她旁边嗑瓜子，她说你是善财童子，你抬头看她那个惊悚表情被抓拍到，然后有人就把这个传到了网上，发起了一个#许神仙保你过考，大家都来拜拜#的话题，谁知道后来弄的全校皆知，转发超高，还上了热门。”
  最后，周婷总结道：“不愧是你，许心心，是干大事的人。”
  在座的全都笑的四仰八叉。
  “我找找，这微博我这可能还在。”周婷翻手机。
  许昕和余洁琼赶紧阻拦她，“周婷宝，给我们在学妹面前留点面子行不？”
  说完，几人又都笑开了。
  许昕都差点忘记了，她还干过这么非主流的事情，那时候因为年轻，单纯也天真，一往无前心之所向，总是做一些在现在看来完全会被列入黑历史的事情，可也正是那份毫无畏惧的年轻，才是青春的模样。
  “说起来，”余洁琼回想起那段往事，仍旧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林若白竟然也转发了，他那种学神级别的人，居然也需要神仙保佑的吗？”
  周婷刚要说话，被突然插进来的一道声音打断，“别人转发是为了考试，小白那可不是因为许大夫吗？”
  不用看，许昕也知道是谁，杜东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转头对余洁琼和周婷打了声招呼，这才看向许昕，笑的意味不明，“许大夫，我没说错吧？”
  许昕懒得理他，低头吃着东西。
  杜东来这话信息量实在惊人，冯曼琪趁他们几个都在聊的时候，默默拿出手机，给龙霓发了一条信息。
  “我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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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尽量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