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舒可欣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正睡得迷迷糊糊。她抓起来看到是王一天，才按了免提扔在一边。一般在非工作日，她的手机能不能打通完全是随缘状态，王一天一看这位接了电话，赶紧说道：
  “喂，可欣啊，起床没有，昨天说好一起去看球赛……”
  “王小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舒可欣的眼睛又闭上了，懒懒地问道。
  “什么？”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才迟疑地说下去……“我们认识95天纪念日？”
  舒可欣忍不住笑出声来：“纪念个鬼，今天是双十一剁手日啊！”
  王一天恍然大悟，但还是不解地说：“剁手又不一定要在家里……况且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看球赛的嘛，顺便带你见几个朋友。”
  舒可欣这才旋转身子从另一个方向坐起来，长发散乱在肩头：“好啦，我马上收拾，逗你一下而已啦……”
  等她出门已经是半小时以后的事情了，但还是迎头撞上在小区门外蹲守的王一天。王一天递过来热豆浆和包子，贴心地说：“知道你出门得收拾，刚买的，还热着。”
  舒可欣甜甜地冲王一天笑笑，这一笑令王一天的心跳瞬间加快了一倍，觉得阳光也灿烂了许多。不过说起来，别看王一天长得粗壮，却是心思细密之人，常常能在细微之处令舒可欣体会到关怀。他还有个特点，特别容易被舒可欣的小表情捕获，然后就会处于一种痴傻状态……
  所以，楚江从他身后悄悄摸上来，一下子骑在他的后背上这整件事情，王一天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王一天倒也不客气，粗壮的胳膊一举，抗着楚江转了好几圈，才在他的求饶声中停下来，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颇有一股书生气质，等他俩打闹够了才走上前来打招呼。但舒可欣打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疏离感，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好像排斥一切靠近的人。
  王一天搂着楚江的肩膀，向舒可欣一一介绍：“楚江，以前我和你说过的，和你一个车间的，就是没机会当面介绍，这家伙，从小就滑头滑脑的；那位是周洋，我们从小到大的智囊，别看他文质彬彬的，其实浑身一股闷骚劲！哈哈！”
  几个人笑作一团，舒可欣一一打过招呼后问道：“你不是常常吹嘘是四剑客吗？怎么始终没见过你的最后一位发小？”
  三个人对视一眼，气氛一下子冷下来。王一天苦笑一声说：“还有一位叫方韧的小伙伴，他家里出了点事情，后来我们就断了联系。不说那些了，我们仨今天仍然能保持联系已经很不容易了，就不奢求那许多了吧！”
  王一天最后一句话是在安慰自己，实则也在安慰另外两位伙伴。要说童年的友情未必恒久，但其代表的意义却非同凡响，当初他们四个在一起疯闹的时光虽然过去了许久，但每当三个人聚起来，喝点小酒回顾一下曾经的糗事，自然也就牵动思绪，想起那未忘之人。
  他们念念不忘是有原因的，那时候方韧的父亲杀了人，甚至一度疯魔到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下手，这件事对年幼的他们而言是噩梦般的回忆，当事人受到的创伤只会更大——方韧受了重伤，但好歹活了下来，他的母亲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无法想象方韧的痛苦与悲伤，而且遗憾的是，作为朋友，他们甚至不能相互问候一声，因为从那之后方韧就再也没出现过。
  舒可欣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但王一天曾经给她说漏过一个另外的真相：楚江坐过牢，近一年才刚被放出来。于是她偷眼多看了楚江几眼，倒是没发觉他身上的戾气，反而被楚江察觉后用一个大大的笑容给挡了回来。
  今天的球赛是公司冠名主办的，第一场作为友谊赛并不算入正赛积分，因而出场的两支队伍比较随意，当家球员几乎都在场下坐板凳，首发阵容也囊括了主办方的两位ceo——这一点反而成了揭幕战最大的亮点。
  王一天侃侃而谈，舒可欣作为一名伪球迷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来，倒也带动了气氛。但另外两个人就不一样了，除了楚江时不时调侃几句话，周洋一言不发。
  “喂，王小哥，你刚才看到戚晓没，她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王一天耸耸肩：“看到又能怎样，我现在见了她就腿肚子发软，一个女孩家那么强势，不担心以后嫁不出去吗！”
  舒可欣踢了王一天腿肚子一脚，“切！追她的人海了去了，想挨打的人比比皆是，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
  王一天一听这话语气不对，赶紧陪着笑脸告饶：“是是是，我就是随口一吐槽的嘛，没别的意思。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我发现啊，楚江好像对晓晓有点想法。”舒可欣压低了声音说。
  “怎么可能！”王一天一拍大腿大声说，趁势就要一把拉楚江过来问个清楚。结果被舒可欣拦住，继续小声交流：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我和你说啊，上次晓晓做不完任务，就是这位帮她做了一大部分的，我就说这楚江怎么这么面熟，原来是那天留意到的。”
  “哇塞，劲爆，我帮你问问啊，这小子估计是嫌命长，居然敢对这种女生有想法……”
  但是王一天一转身，却发现楚江和周洋双双不见，就连周洋来时背的双肩包也被带走了。
  “可能是上厕所去了吧。”王一天无奈地对舒可欣说，心想这个问题只好一会儿再问了。
  场地的另一侧，李誉今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暂时离席，循着指示标向卫生间走去。他在走廊的转角处被一个人重重撞上，那人戴着一顶棒球帽看不清脸，没有任何表示就匆匆离开。李誉今有心出声指责，但想想人家可能是有要紧事情，索性不去追究。当他看向地上时，却发现那人掉了一份文件。
  他随手捡起文件，回身想去追那人，但无意中扫到文件的标题，整个人瞬间呆在原地。他重重呼吸几口，颤抖着手翻开文件。这是一份事故调查报告，其中的内容令他瞪大了眼睛，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他重重合上文件，闭上眼睛冷静一下。这是陷阱，这一定是有人精心安排的。他心里这样想着，但有一个声音却嘲讽他：事到如今你还想欺骗自己吗？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怀疑的事情吗？现在有了证据，难道你又想逃避了不成？
  “闭嘴！”他一拳砸在墙上，对自己恶狠狠地咆哮道。无论如何，这件事得弄清楚以后再做判断，他带着文件下到地下停车场，装到车里的黑皮包内。锁车后又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索性打开后备箱，将文件锁进随车的保险箱里。
  这么一折腾，他回去的时间慢了许多，戚晓和盛悦的斗嘴刚刚告一段落，笑着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他笑笑，平静的脸上没有带出任何情绪：“遇到一个老朋友，说了几句话。”
  方立也出现在场馆里，但他今天并不是为了看球而来。他此刻正面对周洋，两个人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蓦的，方立瞪大眼睛看向周洋背后，低声斥责一句：“别回头看，以后你来见我的时候注意一下尾巴。”随手把周洋头上的棒球帽扣在自己脑袋上，转身匆匆离开了。
  周洋紧锁眉头，装作若无其事向前踱步，没走几步，他的肩膀被人恶作剧般轻轻一拍，楚江的笑脸出现在他眼前。
  “嘿，老兄弟，你怎么在这里，还背着你的大书包？”
  周洋笑笑说：“我四处走走，担心包里的东西丢就随身带着，老习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哈，你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我印象特别深，从小你就是犯错误最少的那个。唉，刚才那个人，我怎么看着特像方韧呢？你不会偷偷和他联系上了吧！”楚江假装伸长脖子去看，但前面的人早就走得不见了踪影。
  周洋笑着一伸手把楚江搂着他的胳膊推开，“嘿，老兄弟，我不喜欢这样，你怎么就忘了呢。我怎么可能找得到方韧，就算他回来的话，肯定会找我们几个人的啊。”
  楚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笑着说：“我就说不是的嘛！刚才那人一副精英相，不可能是方韧啦。我在找卫生间，你要不要一起去？”
  周洋摇摇头：“我刚回来，你要去的话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在右转就看到了。我先回看台去了。”
  说完周洋就信步离开。楚江的笑脸消失了，他盯着周洋的背影，脸上的神情变得捉摸不透。
  这个人一如寻常，这么多年了，从来都不会被人轻易看穿。可是这次，他又在暗中做什么事情呢？
  从哨声吹响的那一刻起，戚晓的神经就紧绷起来。倒不是说比赛有多么刺激，而是她察觉到李誉今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原本还兴致勃勃给她讲解这场比赛阵容的他，此刻积极性甚至比不上站在围栏后面的艾格尔和盛悦——他们有专座，就在球场边上，是整个球场视野最好的地方，围栏后面就是绿茵球场。
  她遮遮掩掩地向李誉今看了几眼后，终于被陷入冥想的李誉今所察觉。他立刻站起来，几步走到戚晓身边，笑着揽住她的肩膀，看似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这才令戚晓多少放下心来。
  球场上的对抗十分激烈，艾格尔和盛悦跳着为盛峻加油，戚晓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个艾格尔似乎已经被整个洪升集团钦定为盛峻哥哥的未婚妻。戚晓为此还感到分外高兴，觉得这个嫂子端庄贤惠，身份地位也配得上盛峻。作为持有洪升集团6%股份的艾格基金董事长的女儿，这场联姻势必是一场强强联合。
  只是，她看向球场上冲杀的邓麒，冷傲的身影像一匹孤狼。邓阳虽然在场，但他更热衷于和盛悦斗嘴闹别扭，对加油呐喊这种事情不是很上心。外加上上次在工厂，戚晓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被邓麒突然降临的救场行为所暖到，甚至说那一刻的她坠入爱河也不过分……于是，她索性亲自给邓麒喊起加油来。
  “邓麒加油！你是最棒的！”
  反正他也听不到，就当是和盛悦继续势不两立的斗争好了。
  球场上的邓麒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带球突进中猛的收住脚，整个人稳稳停在原地，这一举甚至晃得防守队员摔倒在地……如果这时候有一个高清镜头给到邓麒的话，就能看到他的耳朵微微颤动，像是在从球场上的万千杂音中分辨着什么。盛峻趁势抢断成功，转而发起一场快攻，等邓麒反应过来的时候，再回防已然来不及了。
  就在这一刻，一种心悸额感觉从戚晓的心底涌现。在她的视野里，邓麒好像突然用了比平常快几倍的速度追上盛峻，而周围的人却对这一幕视而不见。
  什么！戚晓愣住了，这种感觉，很熟悉。
  甚至……一些记忆也在刹那间苏醒，这些事情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经历的，却又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