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姐，是非哥的电话。”她说的，是钟格非。
  韦珊当即就坐起身了身，接过电话道：“是角色有什么变化吗？”
  电话那边的钟格非沉默了一瞬，问她：“你在哪里？”
  韦珊看向原小诗，原小诗连忙报出地址，韦珊复述。
  钟格非握着手机，将手中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凝重地说：“和剧组请几个小时假，待会儿我把酒店地址发给你，你过来一趟，别被人看见了。”
  韦珊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为避开摄影师便走到阳台处低声问：“是我的角色被抢了吗？”
  钟格非拧紧了眉头，有些烦躁地说：“不是，情况不比这个轻松多少。见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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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沅这边，因为杜沅相信季岩不会说，就直接邀请季岩看了剧本和原著。
  她要试镜的剧本一共有三场戏。一场是佟振保初到王士洪家见到穿着睡衣洗头的王娇蕊，一场是王娇蕊和佟振保讨论说她的心是一座公寓，一场是王娇蕊求佟振保不要离开。
  杜沅心里一直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此时她已经摆出了谈工作时正经的模样：“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知道我应该尽全力去抓住它。但我又会觉得很彷徨，因为你也看过了，如果我试镜成功饰演王娇蕊这个角色，必然会有吻戏和床戏。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在刚开始准备入圈儿的时候，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
  如果季岩已经有了女友，又或者季岩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了感觉，她可能心中仍然会有忐忑会有不适，但她会去克服，因为她要达到目标就表示她必须放弃一些东西。但是从季岩的风评来看，他一直都没有拍过，而她和他，他们之间肯定不会仅仅停留现在，他们可能会在一起走更远的路，这让她感觉到很困扰。
  和一个不是自己所喜欢的人亲吻，这对杜沅来将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一来是自己会有不适应和生理排斥，二来是觉得会对季岩有歉疚之情。
  但这种犹豫又让她觉得自己挺烦的，作为一个演员，就应该有职业精神，而她却……
  但这个她不可能去和别人说，哪怕是和顾温书都说不出口。
  季岩默了默，一双眼沉沉地看着杜沅，轮廓分明的面颊在沉凝时越发显得俊美不已，简直让人不要太轻易地就能看呆。
  他说：“杜沅，我必须提醒你，我还在生气。”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杜沅点了点头。
  他十分严肃认真地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必须要回答你。假设在这十分钟之内我没有生气，你和我的关系停留在你14岁那年，我们还没交往，你还没对我表达感情，我只是一个为你答疑解惑的邻家兄长。”
  杜沅望着季岩认真地听他说完，比出一个手势：“ok。”
  季岩微蜷在沙发上的腿换了下位置，他坐直了身，显得特别有威严：“杜沅，首先，你得明白你要什么。现在，你首先要考虑的是……”
  第33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现在你正处于这样的一个位置。你刚出道，有一个不错的起点，但你缺少资历，没有名气没有票房。很多人都在瞄准这个机会，如果你不拍，你就会错过这个机会，因为你是新人，你不敬业的名声一旦传开，这个圈子你就很难再混下去。”
  “其次，现在你不仅仅是要考虑自己，你还得考虑你的团队。他们为你争取到这个机会肯定会有走人情游说对方的工作，在别的地方可能也会有一些利益交换。他们为你付出了努力，如果你因为这在别人眼里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因而让机会流失，也许他们会对你产生怨怼，下一次有好的机会也不会再尽力为你争取。”
  季岩的声音很有条理，淡淡的，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再次，你应该考虑的是，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演戏？如果你喜欢演戏，那么你就必须克服你的心理障碍，这是一个演员应该有的职业精神。如果你不喜欢，那么你就要考虑自己是否适合做这一行，如果不适合，可以考虑及时退出。如果有违约金，我可以帮你。”
  他是实实在在地在帮助她分析她现在的情况和利弊。
  杜沅的嘴角耷拉下去，眼睑半垂，睫羽在轻轻地发颤。是的，不管是吻戏和床戏，都是演员必须要过的一关。这不是乱来，这只是工作，如果她要继续下去，她就必须要克服。
  她可以有底线，但这种底线不应该损害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条底线不能设置在职业精神线之上。
  她抿了抿唇，半晌，才说：“我喜欢演戏。岩岩，我喜欢演戏。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当初我和你一起对戏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好玩儿。后来……后来我们分手后，我按部就班地生活，那种生活是麻木而无趣的，我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快乐。还有，那时候我并不想和你分手……”
  她的话逻辑有些混乱，以至于她说到一半时便停顿下来：“我知道我那时候挺作的，反正那一年过得挺混乱的。”
  季岩这时抬眼瞟了她一眼：“我觉得你那时过得挺高兴的。”
  杜沅有些不服气地瞪向季岩：“子非我，焉知我乐否？”
  原话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但这一句不应景，她便改了。
  季岩默默地瞅了她一眼，修长的指擒起琉璃茶几上的小罗汉杯抿了口清茶，只不搭理她。
  杜沅鼓了鼓双颊，知道这个话题是季岩最不愿意谈论的，便绕开它：“我考入大学之后，选的是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在没入学之前，我觉得我是喜欢的，但等真正开始学习后，我才觉得学习这个就好像是你看到一个婀娜多姿的美女，你做的不是去欣赏她的美而是解剖她。经过一年的学习时间，我觉得我不喜欢这个专业，不喜欢做学术研究，不喜欢写八股文一样的论文。正好在大一的那年，我看到你出席颁奖典礼获奖的视频……反正经过种种原因，我选择了退学去考表演系。”
  “嗯，我早知道，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太想做学术研究。”
  “哦，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那时候我不是已经被你踹了吗？”
  杜沅眼珠子一转，又明智地转开话头：“岩岩，你不应该觉得荣幸吗？因为你的启蒙，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美少女踏入了娱乐圈……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一个无名氏。反正在学校的时候，经过对表演的学习，我发现我喜欢演戏。我喜欢演戏时沉浸于角色之中，我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并未大家所熟知。”
  说到这里，杜沅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喜欢演戏，所以我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我知道为了这个机会，我会放弃一部分的坚持，要有职业道德，会做一些妥协，但我心里还是会有一些不适。”
  她眼圈儿有点发红，看向季岩时眸子湿漉漉的：“岩岩，这时候我需要你提供一个邻居大哥的安慰拥抱。”
  季岩抿住唇，抬手遮了遮眼，心里对杜沅仍然是难以释怀的，心里的那一声不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别趁机占我便宜。”
  杜沅忙点头：“我保证不……”
  还没说完，就被季岩抱了个满怀。
  他看上去很清瘦，肩膀不算太宽，骨架匀称，让人见了就想扑。但对杜沅而言，他的肩膀已经足够宽，能够搁下她的头。他的胸膛也足够厚实，能让她听清他的心跳。现在的他就在她身边。
  几分钟后，季岩放开杜沅，让她坐直了身。
  她将脸侧的发撩至耳后，真诚地看着季岩：“岩岩，对不起。因为我之前的不成熟不懂事，肯定有让你错过很多机会。”
  季岩沉吟片刻，最终还是不想骗她：“事实上我这种情况纯属幸运。在我刚入行的时候，电影电视剧的尺度都还好，那时候很少有人进电影院看电影，片子基本上都是在电影频道播出。所以我接到的剧本中很少有感情戏，大多数时候导演会采取一组象征的镜头带过去。就算是有亲热戏，也都是女演员穿着抹胸装躺着，男演员撑在上边儿做几个俯卧撑。”
  旋即，他继续说：“就算是真的床戏，里边儿也会有很多设计，不会像我们上次那样。”
  她穿着艳丽的旗袍，他捞起她的腿盘上他的腰的情景又出现在她脑海里，她不羞反喜道：“所以你果然是没有抵制住我强大的女性魅力吗？”
  季岩反问：“难道你有男性魅力？”
  杜沅：“……你的关注点歪了。”
  季岩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嗯”了一声，继续说：“后来电影开始用床戏做噱头的时候，我已经出名。你后来有明确表示不喜欢……男演员的选择向来比女演员多，选择面比较广，如果我选择警匪、科幻、悬疑推理、神话等类别的片子，主角基本上很少有感情戏。没有感情戏，自然就没有吻戏和激情戏。事实上吻戏和激情戏比较多的剧本，大多票房不理想，参见今年的电影。因为剧本不够吸引人，才需要用床戏做噱头。当然，一些优秀的文艺片除外。”
  “同时，名气和演技都很重要。因为我有筹码，所以我认为吻戏和床戏不是剧情发展所必须的，就可以要求编剧删除，这很正常。但要是一个新人这样做，通常的结果是新人会被换角。”
  后面的，季岩不说杜沅也明白。因为季岩出道以来就没拍过床戏和吻戏，后面又要求编剧删掉不必要的亲热戏，时间久长就给了人一种从来不拍那种戏的印象，后面导演要找他演戏的时候就会自动删除剧本中的这些戏份。如果真的是角色需要，露骨的导演会事先找好替身，不露骨的就做俯卧撑……
  季岩没说的是，他肯定还是因为这样的坚持错过一些机会。但他已经足够有底气，那些机会错失了，他会有新的机会。事实上季岩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当然会拒绝和别人唇舌交缠。
  另外，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说的这些都只是外因。内因是，只要一碰到有床戏的剧，他就会想起曾经杜沅说不喜欢他拍亲热戏的模样。
  当然，杜沅的情况和他相比还有别的差别。他出道的时候造星模式还不成熟，对演员的营销宣传也都比较原始，他虽然签了经纪人，但他在电影开始变得越来越有颜色时已经有了相当可观的存款数字，他已经处于别人给他送剧本让他挑戏的阶段，所以可以随性地只演自己想演的戏。但杜沅不同。她签了许佑，许佑签了她，他们都必须用自己的成功成就对方，他们的成功也都需要对方成就，她的机会很少。这就决定了杜沅浪费不起这个机会。
  对于这种职业行为所必须，他还是能理解的。他只说外因不说内因，也有不让杜沅想太多的意思。作为演员，心理的这一关她必须过。
  等这个话题告一段落，杜沅便幽怨地看向季岩：“其实我更喜欢你和我说不喜欢我拍这种戏份，你之前不拍吻戏和床戏都是为了我。”
  季岩默了几秒，说：“杜沅，你今年满三岁了？”
  杜沅：“叔叔，你咋知道呢？”
  季岩：“……”
  杜沅：“叔叔，你咋不回答我捏？”
  季岩：“十分钟已经过去。”
  他回到了还在生气的模式。
  杜沅：“……既然你还在生气，又为什么会过来找我呢？”
  季岩：“你让我生气，所以你有义务让我消气。”
  杜沅：“我们明明回到了成为情侣前的关系。”
  季岩：所以她要来哄哄他是有多难？
  杜沅一直没get到重点，这时才稀里糊涂地问了一句：“那你要怎么才能消气？”
  数分钟后。
  韦珊这边，她和导演请好假后，就带着原小诗伪装一番直奔钟格非发来的地点——某私密性极好的公寓。
  “是出了什么事吗？”钟格非带出了孔霁这位超一线影帝，在华夏特别有地位，是以韦珊对他十分尊敬。
  钟格非吸了一口烟，说：“我今天得到的消息，试镜王娇蕊的演员中，有杜沅。”
  钟格非话音刚落，韦珊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也难看起来。
  本来在《鸳鸯锦》中，韦珊就有被杜沅压戏的情况，也许观众很少有人能看得出来，可只要杜沅和韦珊同框，她们的注意力就会更多地被杜沅吸引。但是，在《鸳鸯锦》这部戏中，杜沅戏份少，和韦珊同框的戏份也就只有一场，角色设定孟香凝是艳压群芳的存在，所以被杜沅压是也算是符合剧情。且就算是杜沅饰演的孟香凝再迷人，出现的时间太短，也不会对韦珊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王娇蕊和孟烟鹂都是女主角。钟格非会为韦珊挑选孟烟鹂这个角色，也是因为这个角色更容易拉好感。毕竟王娇蕊的道德形象不大好，已婚出轨，行事乖张，这角色稍微没处理好就容易招黑。也有其他方面的原因，红玫瑰要先出场，前面有几十分钟的戏份，后面一分钟。孟烟鹂出现在后面，在不讨喜的王娇蕊从荧幕上消失时，大家再看到传统女性孟烟鹂，就会更喜欢孟烟鹂一些，孟烟鹂这个角色本身也能拉人同情。要是韦珊能演好孟烟鹂并彻底压住王娇蕊，这有可能是一部可以让她封后的电影。
  然而，每一个人走向成功的路上，半路总能杀出个程咬金。
  “如果是杜沅演王娇蕊，”钟格非沈着脸说，“被全线压制的人会是你，到最后，所有的观众都会记住王娇蕊记住杜沅，你和你的孟烟鹂只会是陪衬。所以，现在必须要想办法把她踢出这个项目。”
  韦珊双手紧握成拳，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们应该想办法把她排挤出去。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第34章 各方博弈
  “那你要怎么才能消气？”
  杜沅会这么问，是因为以前季岩从来没有生过她气，即使有生气，那也是他表现出来的，他心里是不生气的。她只需要闹他一阵儿，顺便多撩拨撩拨，就床头打架床尾和了。
  但最近季岩说出他还在生气时，杜沅因为自觉对不起季岩，就先心虚了，以为季岩是真的很生气。当然，季岩也确实是真的很生气。
  她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哄，索性直接就问了出来。
  季岩见杜沅认真地看着自己，盯着她漂亮的双眸看了几秒，才错开眼神开口道：“一顿大餐，外加道歉。至于当年的事就不必多说了，我怕我忍不住会掐死你。”
  原本是想要说，过来撩一撩杜沅就离开的，结果，一坐下他的腿就不是他的腿了，他的心也叛变。说好的要生杜沅的气，说好的要对杜沅心肠硬一点，结果一对上杜沅的视线，心中所有的预设全都成了渣渣。
  杜沅闻言一喜：“一顿大餐加道歉就可以了吗？”
  季岩略垂眸，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淡声道：“当然，必须是真诚的道歉。毕竟现在我和你是关系很好的邻家大哥和邻家小妹，总不好常生气，显得我欺负你。”
  杜沅挑眉笑道：“难道你现在不是正在欺负我？”
  季岩抬眼淡淡地瞟了杜沅一眼，刚要说话，她便凑到了他的耳边，说：“当然，我并不介意你欺负我。可以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杜沅习惯性地就撩了季岩一句，诚然，她说的欺负和季岩说的欺负完全不是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