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沅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但又知道自己现在的资历压根儿就不可能，便默默地压下那个答案，低声问：“难道是后边儿和特殊工作者有关的戏份中幻想被具象化为一个人？我是要试镜这个角色？”
  不管是玫瑰还是后边儿这个角色，以她现在的资历，能上去就很不错了。
  许佑动作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告诉杜沅答案：“不，是王娇蕊。”
  杜沅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手一抖，刀叉险些掉进盘子里，幸好没有，不然将来等她成名，今天刀叉的掉落在盘子里发出的刺耳噪音就是成为她不懂餐桌礼仪的象征，今天她的一言一行也会成为黑历史。
  但是……
  王娇蕊，怎么可能？
  《红玫瑰与白玫瑰》是一部双女主的电影，里边儿的绝对主角就是陈叙要饰演的振保，两个女主角是红玫瑰王娇蕊和白玫瑰孟烟鹂。
  王娇蕊这个人设形象是比较艳丽轻浮的，她是振保的朋友士洪的妻子，虽然已婚但仍然和其他男人保持着婚外情，后来又为男主不暴露她的事情而勾搭男主，在后续的相处之中对男主动了真情，和男主商量要向士洪坦白离婚，但男主并不愿意为了这样一段为社会不容的恋情而失去自己打拼得来的一切，于是二人分开。于多年后重逢之时，男主已成为一个常常嫖娼的人，王娇蕊另嫁，成为一个俗艳的中年妇女。
  杜沅双目圆睁惊异地望过来的目光让许佑心情很好，他淡声笑道：“目前摄制组正在筹备期，试镜日期是在15天后，开拍时间在7月中旬。”
  很快地，杜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压压惊，虽然她很想老成稳重、轻描淡写地问许佑这怎么发生的，但她的道行还是不够，只坐直了身子，将脸上的表情减少到最少，说出自己的疑惑：“你是怎么做到的？以我现在的资历和演技，这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首先我选这部电影，是因为导演和男主演都很有名，他们已经有扛票房的能力，所以对女演员的名气要求不会很高。其次，陈叙的片酬很高，这部电影的投资总共才7500万，在留出宣传成本以及各项必要支出的情况下，给演员片酬留的部分不会很充足，所以他们不会请一线女星，会在不那么出名但演技好的女星当中选角。这让你得到王娇蕊的试戏机会多了一层。”这些分析许佑说来轻描淡写。
  她抿了抿唇，偏头看着他：“应该不止这样吧？”
  许佑颔首：“当然，今天的工作不是白做的。在和片方接洽时，我告诉他们你的演技很好，是目前为止，他们在现有的经济、物质条件下能找到的最佳人选。昨天后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是宋建本新戏的女三号，我告诉他们，介于《鸳鸯锦》还没上映，你的片酬很便宜，只要50万。如果《鸳鸯锦》已经上映，你会叫到四百万的价格。另外，我已经拿到在《鸳鸯锦》中拍摄的母带拷贝，给李则久看你在发布会上的表现和母带中的对比。最终他答应给你一个试镜机会。”
  杜沅已经被许佑震住了，五十万，四百万，他也真够能吹的！还有她的演技，他对她的演技是有多自信才敢这么吹？
  杜沅感觉这都不像是真的：“你就这么磨磨嘴皮子功夫，就搞定了？”
  许佑：“ey，别忘了华夏投资份额占三分之一。还有，我告诉他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你的新媒体指数会不断地上升。《鸳鸯锦》上映后，你会火。在这时如果《红玫瑰和白玫瑰》上映，只要宣传不要太菜，你可以给他们至少带来五千万票房。”
  杜沅感觉许佑已经成了“杜沅吹”，都快把她吹出国门吹出地球吹裂宇宙直奔天际了！
  “你报的价格，会不会有点儿虚？五十万，比起我在《鸳鸯锦》的片酬翻了十番，还有四百万，据我所知，韦珊现在也才叫到两百万而已。”
  在见过大场面的名导面前，他也敢吹？
  “因为你是新人，我抬高价格，在谈判的时候越显得胸有成竹，对方就越会相信你真的会在《鸳鸯锦》上映后走红，特别是看过你的表演母带之后。除此之外，我还打包赠送了一个如何让《红玫瑰与白玫瑰》在《鸳鸯锦》上映后利用你为纽带捆绑宣传的方案。”
  所以，钱给了，宣传方案也给了，未来的大饼也画上了……
  她是投资方塞过去的人，正好演技也够了……
  这试镜机会还真是不可能不给。
  杜沅心悦诚服，她看向许佑俏皮地说：“我觉得，你以后可以不叫许佑了，就叫许吹更贴切。”
  许佑举了举杯：“我可以申请你保留一点良心吗？毕竟我才帮你争取到大制作双女主之一的试镜机会。”
  杜沅眼尾微微翘起，眼中的笑意中流淌着室内的灯光，像是溢着彩：“k，我为我对你能力的低估深感抱歉。”
  杜沅抿了一口酒，便听到许佑醇厚的低笑声：“ureyuare.”
  杜沅笑了起来，这句话用中文来说可能没有太大感觉，但英文的回答却很有意思。
  随后，许佑又正色道：“在《鸳鸯锦》上映后，你必须要有第二部作品来证明你的演技提升你的人气，所以你必须拿下这个角色。”
  杜沅点了点头：“k，我会全力以赴。”
  只要她能演出王娇蕊的感觉，这角色几乎就相当于内定给她了。
  #
  虽然对许佑保证过拿下角色，但实施起来却并不是那么简单。杜沅一边煎着鸡蛋一边思考着。
  王娇蕊和孟香凝不一样，孟香凝和杜沅是有共通点的，比如骨子里的傲气。而孟香凝这个角色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她虽然堕入欢场但仍然有一股子傲气，蔑视世俗，看透了男女情爱，同时又有远见卓识，能舍身忘义。在饰演这个角色时，她只需要展现出自己的那一分傲骨，就已经将角色完成了百分之七十。然后是堕入欢场的颓靡，当初她琢磨这个时略微难了一点，但在阅读过民国时期的文人描写类似角色的书后，又看了以前优秀电影中类似的角色，她也琢磨了出来。至于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勾人的魅惑则可以借助眼神和一些肢体动作的变化来完成。
  可王娇蕊这个角色以前杜沅没演过，也很少见到过。所以对她而言，这部电影很考演技，需要用心去琢磨。因为在读高中的时候她就看过这篇小说，大致人物、情节都还记得，所以她第一时间就看了剧本。剧本只有试镜的片段，所以目前为止她只能通过小说来定义人物，她不仅仅要揣摩原著中的王娇蕊，还要揣摩冯忆海的改编习惯、套路，猜测她会把王娇蕊改成什么形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吃过早餐后，杜沅心中也才隐隐有了个王娇蕊的轮廓，但并不清晰。因这一时难有突破性的进展，杜沅就联系杜雨深和叶萋萋，商量他们期末考试的大戏，等商量出一个章程后，她便根据自己要做的事情制定行程表，下午到固定的健身时间时就在跑步机上跑步，晚上到父母家陪父母吃个晚饭，顺便安抚一下二老。
  她每天还要抽出一部分时间反复研读原著，以及张爱玲其他作品。
  岁月这个小孩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从身边溜走。网络上关于肚圆自称演不好孟香凝的话题第三天就有了峰回路转的进展，一个微博大v声称对网友们讨伐孟香凝的行为看不过意了，直接截取了杜沅回答记者问题的视频转载，反驳营销号对杜沅的话断章取义曲解出来的意思。
  唐朝雇佣的水军开始在微博上刷这一句话——演得好不好，我说了不算。要观众说好，才是真的好。
  各大新闻媒体网站开始用这样的新闻刷屏——《论公关的重要性：宋女郎因谦虚之辞被质疑演技差》。原本以为杜沅是因为挡了谁的路才被人发通稿质疑演技的唐子安、顾温书、俞诗蓝等人见到杜沅的公关公司终于有了作为，这才放下了心，又纷纷致电杜沅，杜沅便告诉他们她没事。
  又两天过去，新闻网站上关于杜沅的消息几乎都销声匿迹。
  各大贴吧论坛上关于季岩和杜沅二人亲热戏这个话题的热度已经降了下去，但仍然有一些铁米分固执地一直开专楼缅怀他们“清白”的季影帝从此一去不复返。
  网络上掀起新一轮讨论——肚圆到底能不能演好孟香凝。当然，这样的讨论随着新的热门话题的出现，也逐渐地被淹没在舆论大海之中。
  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几乎是上网的网友们都知道了《鸳鸯锦》已经杀青、中戏大三学生杜沅是《鸳鸯锦》女三号的信息，甚至开始有一批颜米分纷纷赞杜沅美貌。然而他们屡次在微博上搜索用户，都没有杜沅的微博。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米分丝到季岩的微博下去说：
  *男神，叫你的亲热对象开个微博呗。*
  *男神，你的p还没上线，不让她开个微博么？*
  *男神，能叫肚圆开个微博么？表白找不到地方好难受qaq*
  ……
  当然，这小部分的人很快就被岩米分们一通臭骂……
  杜沅这几天揣摩角色之余也在看新闻、关注网络上的舆论变化，当然，也有考虑要怎么哄季岩。
  自从那天中午的通话后，杜沅一直就没再和季岩联系。甚至于在深刻剖析过自己的心态后，她是有些害怕和季岩联系的。
  在她和季岩的关系中，她是属于加害方的，而季岩……他就什么都不说，看着她作死。然而她还想继续作死，反正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但是要哄季岩应该怎么哄？
  而且……杜沅有一点小怨念，几乎认识她的人都在第二天新闻抨击她的时候给打电话了，季岩却一直沉默着。虽然她对上季岩很心虚，但如果季岩要对她表达一下关心她还是很能厚脸皮地收下的。
  然而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她还是拨出了季岩的电话。
  “是我。”她抿了抿唇，说出俩字儿。
  季岩的声音依旧冷淡：“嗯。”
  杜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将手机的耳际戴上，十指迅速地敲击键盘，打出这样一行字：男票生气了怎么哄？
  同时，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出声道：“哥哥，最近这几日我每天都在反省，为什么当初看到你的时候会条件反射地低下头？那是因为你现在太出色，我以为你都不认识我了，或者说不想搭理我想装不认识我。”
  说完，她就听到季岩清冷低沉的声线：“你以为我是你？”
  杜沅：“……不，肯定不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嗯。”
  “那，你还生气吗？”
  “你觉得呢？”
  同时，她看向网上的答案：“应该还在生气？那你需要我哄你吗？”
  季岩淡声道：“你认为我需要哄？原来离开我你连理解力都变低下了。”
  杜沅看着网页上的答案，漫不经心地答：“原来离开我你变得这么傲娇了，你女朋友知道吗？”
  季岩脸黑，傲娇是什么鬼？他皱了眉，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好几度：“女朋友是什么？能吃吗？”
  “当然能啊，随便吃。”杜沅随意地回答。
  季岩眼睑半阖，她的脸皮还是这么厚，厚得让人心生欢喜。
  杜沅：“唉，为什么不说话了？不会真生气了吧？”
  季岩唇角微翘，声音仍然是冷的：“嗯。”
  杜沅看着网页上的哄男票大法，迅速地搜索了一个笑话，对手机那边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季岩皱眉：“……”
  杜沅：“夏日炎炎的一天,两只香蕉走在路上。走在前面的香蕉突然觉得好热，他说，好热哦，我要把衣服脱掉。结果他就把皮给剥掉了。结果后面的香蕉就跌倒了。然后脱了衣服的香蕉就变成了香蕉干~哈哈，我知道你在偷笑，再偷笑，再偷笑我就不跟你玩儿了。”
  季岩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所以，你现在是脑子有问题了吗？”
  杜沅顿了顿，说：“我也觉得这个办法不好。刚百度了一下怎么哄男票，结果我照做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季岩原本在说出“你自己想办法”之后，就在等杜沅的电话，结果一等就是好几天……当初她和他没分手的时候，不管是成为情侣前还是成为情侣后，她总是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和他在一起，有时候他拍戏忙没时间和她通话发短信，然后就能一个人发，然后模拟他和她的对话，自己玩儿得不亦乐乎。
  然而现在……
  季岩承认，他确实有被“男票”两个个哄到，但是……
  他坐在书桌前，眼中有了笑意，却仍旧淡淡地出声：“原来离开我你的智商也下降了。撩人技术也坏掉了。”
  杜沅听得出来，季岩话中潜在的意思是：这种办法你也信，呵呵在这一刻，杜沅觉得还是放飞自我做自己比较好。
  她说：“哥哥，不是我蠢到要相信网上的办法，而是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把你调戏了，你多亏啊。”
  季岩脸色一灰，想到了曾经她制造的十八禁场景，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所以，她是想以后多死几遍吗？他非常乐见其成。
  这时候，杜沅已经隐隐有了过去的模样，她说：“我觉得哥哥这个称呼一点都不好听，还是岩岩比较好。”
  她说着，正好想起了她要试镜的新戏，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她去演《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王娇蕊，里边儿肯定得有吻戏和船戏。
  于是，她又说：“岩岩，我下一部戏可能有吻戏和船戏呢。”
  季岩瞳孔一缩，浑身的气息都开始变冷：“所以，你是要我教你吗？”
  第31章 感情戏
  “所以，你是要我教你吗？”
  在这一刻，季岩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冷。自重逢以来，季岩和她说话的声音一直都是冷的，但那种冷是波澜不惊的秋水，给人带来凉意却无不适。而这一句话中的冷，已然像是寒冬里凛冽的冰雪，像是要刺人的骨。
  但是，杜沅听到的时候，心中却生出了万千的欢喜。
  她不怕他生气，她怕他不生气。而她知道他会生气，但还是会想看。
  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凤目被她笑出了无限的风情：“你确定你要教我吗？我以为我比你经验丰富一点。毕竟我博览群书，有理论经验加持。”
  季岩心中一阵烦躁，他捏了捏鼻梁上的山根处，反应过来杜沅是故意的，突然就很想见到她，想把她按在膝上，打她的屁股，教训一下他家不懂事儿的小姑娘。是的，即使许久不见，她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对自己有了成熟的事业规划，即使改变了行业也将自己的专业技能锤炼得很好，她在他眼中，还是那个对着外人总是彬彬有礼总能有最让对方舒适的态度、在他面前却百般放肆行事恣意的小姑娘。
  有时他喜欢看她做一件事之前会做足充分的准备会走一步看三步的模样，喜欢她和他相处时的每一个模样。然而他最喜欢的，还是她在他面前行事恣意完全不用思考太多的模样，但现在他对这样的杜沅却是又爱又恨，恨这种恣意她能轻易地斩断和他的关系，恨她五年来从来不联系他，还很她明明相见却装作不认识。
  如果和杜沅彻底成为路人甲和路人乙，他是绝不愿意的，就算是做回朋友也不愿意。但如果要他就这样，她什么都表示，就上赶着和她复合，他也过不去心里那关，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被踩在了脚下。那样的他，就算是自己都不会喜欢，又怎么能让杜沅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