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叶喻惊讶地看着陈欣，一时不理解对方口中的“是自己害死林雨棠”的说法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此刻的陈欣似乎情绪彻底崩溃，埋头哭泣不止。
  叶喻刚犹豫着想要开口追问，却被筱露用眼神制止了，于是只能静静地看着陈欣释放着情绪。
  过了一会，陈欣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了下来，她慢慢抬起了头，哽咽着继续叙述起来。
  “其实……在一个礼拜之前……就是雨棠被赵婕她们欺辱并拍下视频的那时……我……似乎……正好在现场……”
  “你当时在现场？？”筱露眉头微微皱起。“也就是说你在你的好朋友被人欺负的时候躲在一边袖手旁观？”
  “不！不是这样的！！”陈欣神色惶恐，连忙激动地否认道。“我发誓，如果我当时看到雨棠被人欺负的话，我拼了命都会去救她的！！”
  “那你当时在现场究竟看到了什么？”叶喻问道。
  “说实话……我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陈欣表情痛苦，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不愿提起的回忆。
  “一周前的那天，我本来应该和雨棠一起放学回家的，但那次班里恰巧有事要留下来，所以就让她一个人先回去了……到了我放学的时候，已经稍微有点晚了，我想早点到家，所以……所以，我就临时起意抄了一条近路……“
  “近路？”
  “嗯，那条近路其实是学校附近的一道小巷，走那里的话可以比平时回家的时间缩短一半，但因为小巷里的民宅正在拆迁，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而且位置也有点偏，所以我一般都不敢走那条路……不过我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进了那道小巷，然后……然后……”
  陈欣再次咬起嘴唇，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似乎在努力下决心叙述接下来的事，而叶喻和筱露也没有催促，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
  片刻之后，陈欣终于再次开了口。
  “然后……就在我走到快一半的时候，原本安静的小巷里，我……突然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
  “声音……？是什么样的？”筱露眯起眼睛。
  “似乎……是有人打架的声音，但我听不清具体的内容。”陈欣垂下了眼帘。“当时周围根本看不见什么人影，我心里害怕，觉得可能是我们学校的小流氓窝在小巷里打群架，如果我撞见了说不定连我也会遭殃，所以……我就逃跑了……”
  “你当时没有确认那些声音到底是不是流氓打架，对吗？”
  “是的，我不敢看。”陈欣默默地点了点头。“而且那个时候，我总觉得那条小巷里面似乎有什么人一直在盯着我，但一回头又见不到人，我很怕遇到什么坏人，所以也没心思管其他的，撒开腿一路狂奔回家。”
  “那……那天没有和你一起回家的林雨棠……你后来有联系过她吗？”叶喻问道。
  “当时没有……那天我回到家后一直心神不宁，吃了饭后就很快休息了。第二天才突然知道雨棠她生病向学校请了假，而我想探望她也不让。又过了两天，她才来了学校，变得更加沉默了，我当时就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对劲，但也问不出什么，想不到没过两天她就突然……突然……”
  陈欣说着，眼眶又红了。
  “雨棠出事后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欺负并拍下那种视频的？毕竟每天上学放学几乎都是我俩结伴的……直到我亲眼看了那段视频……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犯下了那么大的一个错误！”
  “你那天在小巷里听到的打架声音，其实就是赵婕等人在欺负林雨棠……对吧？”叶喻叹了口气，替陈欣说出了结论。
  “我那时应该去看一眼的！！我为什么要逃走……我实在是太差劲了！！”陈欣抓着头发，情绪再次崩溃。
  “我看了视频才发现，拍摄时间和显示的场景背景……毫无疑问就是那天的小巷！！如果我当时去确认一下，如果我当时不是因为不想惹事而逃跑，说不定就可以制止赵婕她们……雨棠她也就不会因为被欺辱而自杀！这都怪我……雨棠是我害死的！！”
  叶喻看着嚎啕大哭的陈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怪自己了。”筱露温柔地搂过陈欣，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位无助的孩童。“在那种地方那种情况下，优先保护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对。”
  “这几天……呜呜……这几天我天天都梦见雨棠……总感觉她还没有离开，她一定在怨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救她……”陈欣啜泣着，哭诉道。“她的灵魂也没有安息，不然也不会在学校里做出那些事……”
  “『那些事』？”叶喻抓住了陈欣话中的信息。“这两天学校里有发生些什么吗？”
  陈欣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点点头，将阶梯教室内凭空出现血字的情况向叶喻和筱露叙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晚上锁门时教室里还好好的，第二天开锁时一看墙上突然出现了血字……？”叶喻拖着下巴思忖着。“听上去是有些惊悚，但说是鬼魂作祟也太武断了，会不会是有学生偷了教室钥匙，半夜潜进去恶作剧？”
  “不会的……教室的锁是指纹控制的，只有特定的保安的教职人员才能进入，学生根本不可能潜入。再说了，学校后来调动了教室前走廊的监控录像，发现从保安锁门后到第二天开锁前，根本没有人出入过阶梯教室。”陈欣解释道。
  “那会不会是那个锁门的保安自己干的？”筱露质疑道。
  “这个也不可能……那天锁门前恰好有几个学生值日负责打扫阶梯教室，保安锁门时他们正好打扫完，是看着保安锁门的，那时墙上确实什么都没有。而且写血字需要的颜料在全学校范围内都没找到，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颜料？等等，写‘血字’的不是用血？”叶喻突然反应了过来。
  “的确不是血，听说似乎是什么染料……而且当时我在阶梯教室现场也没有闻到什么血腥味。”陈欣回忆着，慢慢说道。“照道理说写那么多字要耗费不少颜料呢，总会在哪里留下点痕迹，但除了阶梯教室之外，学校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半点滴落的相同颜料。”
  “也就是说真的是完完全全的密室作案，而且粗看没有半点破绽，难怪被解释成灵异事件呢～”筱露笑着看向叶喻。“叶大调查官，你怎么看？”
  叶喻思考了片刻，随即看向陈欣。“听你所说，写血字的人似乎矛头直指你的数学老师卢佩，她在学校中是不是有什么仇人？”
  “她的仇人多了去了，在学生中的口碑也不好。”陈欣鄙夷地哼了声。“我们私底下都觉得那些血字骂得太过瘾了，卢佩就是那种人渣！而且这次血字的很多内容都和雨棠有关，控诉卢佩对雨棠平时被欺凌的现象不管不问，这也是为什么学校都在传是雨棠的鬼魂显灵。”
  “我不相信是什么鬼魂作祟，应该是有人在捣乱……”叶喻说道。“除了你之外，林雨棠生前在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好友？”
  “没有了……她的那些同学受了他们班主任卢佩的影响，个个都瞧不起她，平时连话都懒得跟她说，雨棠在班级里面完全是被孤立的，整个学校里面，也只有我和她走得近。”陈欣叹了口气，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叶喻。
  “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的确从动机上看，仇视卢佩，以及和林雨棠是好友这两点我全都占了，我自己倒也的确想过做些什么替雨棠报复卢佩，但这次的事真的不是我干的……”陈欣认真说道。“当初阶梯教室被人写血字的前后我都没接近过那里，这点监控录像也可以作证。”
  “抱歉，我不是在怀疑你，只是出于职业本能想了解清楚……”叶喻连忙抚慰道。“对了，现场照片你有拍下来吗？”
  “嗯，有。”陈欣说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把一张照片展现在两人面前。“我趁保安不注意偷拍的，可能没有拍全，你大致看看吧。”
  叶喻接过手机，和筱露一起盯着照片仔细看了看。照片内的场景的确有些模糊，显然是着急地偷怕下来的，但还是能看得出教室的白墙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暗红色的字迹，确如陈欣所述，内容主要集中于对卢佩失职的控诉。
  “单看照片的话也看不出什么，如果能去现场勘探就好了。”叶喻把手机还给了陈欣说道。
  “墙上的字已经被学校清理掉了，毕竟那个教室还要用的……不过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陈欣对血字事件似乎关注度并不高，因为此时的她着急的是另一件事情。
  “雨棠的那个视频……我之前也说过了，能否请你们帮忙从网上删除？算我求你们了！”雨棠对着叶喻哀求道。
  “嗯……这个嘛……”
  筱露刚开口，却听叶喻突然抢先一步打了保票。
  “这个忙我一定会帮，你放心。”
  “真的吗！？谢谢！太谢谢你们了！”陈欣激动地一把揪住叶喻的袖口，连声道谢。
  筱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叶喻一脸严肃的样子和陈欣那充满期待的表情，终究还是无奈地闭了嘴，顺手掏出手机习惯性地刷起了网页。
  “不过，即便我把现在留存于网上的欺辱视频删除，但如果这个女孩留有视频拷贝的话，不保证她会不会再次上传。”叶喻点开那只粉色手机屏幕，指着屏保上的赵婕照片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要从源头删起，我需要找到这个女孩。”
  陈欣犹豫了会，似乎面露难色。“赵婕吗……她这两天都没来学校，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我想我知道要去哪里找她了……”筱露突然的话语引来了其他两人惊讶的目光，只见筱露脸色难看地把手机上的一个新闻网页展示给叶喻。
  “刚刚爆出的新闻……你们自己看吧。”
  “‘废弃桥洞惊现无头女尸，警方根据其随身物品，已初步查明身份……’等，等等！这是！！”
  叶喻瞪大了眼睛，惶恐地看着新闻网页中那张遇害者照片，又低头看了眼手上那只粉色手机屏幕上的屏保。
  同一张脸，同一个人。
  新闻中的无头女尸，正是赵婕。